2007年,付强老人在报告会《不朽的军功章》中潸然泪下。
个人史就是民族史的微缩,折射出一个民族的伟大和坚韧。
韶关惠民路干休所的老奶奶付强已逾耄耋之年,曾与丈夫詹政权一起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在她晚年,笔录她口述的往事,勾勒她人生的轨迹,不仅仅是留下一部弥足珍贵的个人史,更是为我们自己筑起一座精神高地、一座情怀丰碑。
新婚一夜,夫妻俩奔往朝鲜战场
时光倒流至1950年11月。入冬的北京城,在阵阵风雪呼啸中,迎来渐渐苍茫的暮色。朝鲜的局势让北京的这个冬天无比寒冷。那天,北京城一座部队大院中,20岁的付强正跟心上人詹政权一起走在雪地里。
20岁,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纪。豆蔻年华,如花似玉!这一年是付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那些记忆滚烫地烙进骨子里,从未因为时光的冲刷而日渐模糊。
天空又开始飘起绒绒小雪。付强一身绿军装,扎个红围脖,俏生生的模样在皑皑白雪中绽放得格外美丽。院落中,光溜溜的树杈被冻成一条条冰凌。“真冷啊!”詹政权心里有话,却一时开不了口,只是空落落地感叹一声。詹政权掸掉付强肩头的雪花,又仔细地帮她把围脖弄得更加暖和紧实。做完这些,詹政权像鼓足很大勇气,才开口说:“组织派我去朝鲜,要上前线打仗。后天一早,我就跟大部队出发。”
付强跟詹政权在一个单位上班,早已听到类似消息。但听爱人亲口说出来,她还是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付强平静下来,拢了拢齐耳短发,说:“政权,我想过了,我跟你一块去。”
詹政权想象过无数回自己和付强分别的揪心场景,但唯独没想过要拉付强一起上前线。他连忙摇头:“那不成!你一个姑娘家,上了战场能做什么。”
“你能干啥,我就能干啥。”付强心意坚决,“这几年,我一直跟着你学无线电技术侦察,业务还过硬吧。再说,咱俩一块去,在战场上遇到啥危险,彼此也有个照应。”在付强心里,她认定了这个男人,就一条心跟他往前走,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
詹政权原是泰国华侨,祖籍广东饶平,1919年12月出生在泰国曼谷一个富裕家庭。父亲詹竹青是一名爱国侨胞,在曼谷做生意。抗日战争爆发后,爱国华侨踊跃参加抗日救国活动。1939年9月,詹政权加入“南洋学生爱国服务团”,回国参加抗日,与许多爱国侨胞一同来到重庆。那时,国民党政府千方百计想让这些侨胞加入国民党。但詹政权立志要找到共产党八路军,后经八路军办事处介绍,前往延安。
一路上,为了维持生计,詹政权把戴的手表、金戒指,穿的皮鞋全卖了,跋山涉水总算走到延安。1940年,詹政权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延安生活艰苦,抗大财政紧张,詹政权把父亲从泰国汇来的钱悉数上交组织,支持抗日。在延安,詹政权这个富家子弟,天天纺线、挑柴、烧炭、开荒,所有农活一样不落。因为表现突出,詹政权在1940年8月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跟着部队参加了延安保卫战、淮海战役,一路胜利地走进北京。
多年以后,也就是1949年的夏天,付强来到北京,被组织安排到詹政权所在单位上班。正好,詹政权是付强的组长,算是师傅,天天手把手教她业务。付强住的地方离工作地方有挺长一段路。每晚值完夜班,詹政权陪着付强散步,送她回去,一路上给她聊打仗时耳闻目睹的英雄故事。詹政权的经历,在淳朴单纯的付强眼里,无疑具有迷人的传奇色彩。再加上,詹政权识得五线谱,吹一口悠扬好听的口琴,人也斯斯文文,典型知识分子的模样。日子久了,两人渐生情愫。有一回,詹政权硬拉着付强去照相馆照相。两人规规矩矩地照了几张合影。等从相馆里取回照片,詹政权郑重其事地把合影寄给远在泰国的父母,附信说:“二老,你们的儿媳妇好看吧。”当时,因为付强年轻,两人虽没结婚,但在心底已那么认定。
想想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其实,詹政权也万般舍不下付强。经付强那么一劝说和坚持,詹政权欣然同意了她的想法,但思量一下,皱眉道:“可这事咱俩合计不算,还得经组织同意啊!”
两人当即去找领导汇报。领导是打过仗的人,最能体会这种感情,听他俩说完,呵呵一乐:“你俩要一起上前线,倒是可以。但得先结婚。结了婚,你俩成了合法夫妻,这事就在情在理。”付强拉着詹政权当场表态:“我俩现在就申请结婚。”由于工作的特殊,付强和詹政权所在单位的男女结婚,只要组织批准,无需到地方民政部门登记,也不领什么结婚证。詹政权和付强在领导那征得同意,就算组织批准,正式结婚了。
两人从领导那里出来,天色已暗。詹政权拉着付强,边走边说:“后天咱俩就得走,这结婚可就委屈你了。”当晚,两人把铺盖搬到一个屋子里,往一张床上一摆。这婚就算结了。虽说是新婚之喜,但两人想的更多的是去朝鲜战场的事,比如要带齐哪些东西方便开展工作,毕竟朝鲜那边条件艰苦,缺东少西的很正常。
第二天,詹政权早早地就起床,跟着几个战友一同赶去天津的工厂,买发电机和一些零部件。付强也照常去上班。领导关心说:“虽然时间紧,但结婚也得有个仪式。我让礼堂的人下班后放场电影,为你和政权庆贺一下。”下了班,付强约上一些同事去看电影,还弄来一包喜糖。一边看电影,付强一边等詹政权。左等右等,等到夜里12点多,詹政权才赶回来。两人一起给大伙发了喜糖,当众宣布结婚啦。
电影看了,婚礼也算办了。两人欢天喜地回到家,一看表,都凌晨1点了。早上7点钟,他们就得随大部队出发。夫妻俩洗洗赶紧睡了。6个小时后,这对新婚夫妇义无反顾地奔向朝鲜战场,那里的炮火硝烟算是为他们的蜜月之行燃放的好大一朵烟花。
蜜月之行,夫妻俩走在炮火硝烟中
一列火车,满载着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雄赳赳地驶向朝鲜战场!
火车上,付强靠在詹政权肩头,出神地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山山水水。同一节车厢里,还有他们单位派出的40多名战友,组成一支工作队,其部队番号为志愿军司令部八中队。当时,工作队队长是刘平,詹政权担任副队长。
“饿了吧?”詹政权问妻子,随手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夫妻俩分着吃。但馒头冻得有点发硬,咬起来费劲。詹政权端来一杯开水,说:“蘸点水,容易下口。”丈夫的体贴温柔让付强心里像淌了蜜一般。她看着丈夫啃馒头的模样,幸福的笑容在脸上漾开,耳畔是车轮滚滚的轰鸣声。
不知道命运的车轮,要把这对夫妻带向怎样的境地?
想来命运确有几分神奇,竟把农村丫头付强和詹政权这个归国华侨牢牢地绑在一起。1930年,付强在河北定县(现称定州)西城村呱呱落地。1937年,随着共产党对晋察冀边区的开辟和巩固,八路军进驻定县,一到西城村,首先是办学,让男孩女孩全部上学。那会,无论家穷家富,孩子上学不用交学费和伙食费。有人家里穷的,早上熬一锅粥,喝上一碗,然后嘴一抹,哼着歌儿欢欢喜喜去上课。在学校不上课时,女孩纺线,男孩捡柴,日子其乐融融。在1948年土改运动之前,付强家算是中农,有好几亩地,在冬天农闲时还开个木材场。付强的老父亲思想进步开明,1939年就入了党,把付强这女娃送到边区的学校念完小学,又念中学。1948年,党组织在边区中学挑选40名根红苗正的男女学生入伍,其中有付强。入伍培训一阵子,付强成为一名副排级干部,到北京工作,从而与詹政权相识相恋。细细一想,付强自己也不禁感叹,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姻缘算是如意地牵上了,但前方的路却是生死未卜。夫妻俩和战友们坐火车到黑龙江丹东,原本打算经一座跨江大桥走过鸭绿江,奔赴朝鲜战场。可等詹政权他们到了丹东,那座跨江大桥早被美军飞机炸得稀巴烂。没辙,詹政权和付强只得跟着大部队绕道宽甸,准备从冰封的江面上过江。那会天寒地冻,美军飞机还时不时飞来侦察,在鸭绿江上扔几个炸弹,乱炸一气,把鸭绿江数尺之厚的冰面炸出好多窟窿和裂缝。寒风在辽阔的江面上猛劲地吹,冰面又冻又滑。詹政权护着妻子,说:“你跟我身后,我先探路!可别掉进冰缝里。”詹政权走在前面牵着付强,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正走着,听得天空一阵轰鸣,一架美军战机飞来侦察。“趴下!”为了不被美军飞机发现,詹政权和付强趴在冰面上,匍匐身姿向前爬。冰面寒气重,人往上一趴,阵阵寒意透心入骨。“来,你趴我身上。”詹政权怕妻子冻着。“不……用……我……能行。”付强扛不住寒气,冻得说话直哆嗦。“快点,别磨蹭。就当我背你过河。”詹政权一把拽过妻子,让她趴自己背上。他就这样背着妻子,在冰面上慢慢爬过鸭绿江。
躲过美军飞机的侦察,好不容易上了岸,夫妻俩总算站在了朝鲜的土地上。然而,战争的残酷并不因为夫妻的恩爱而有所怜悯和仁慈。
1950年12月,工作队连夜行军南下,奔往志愿军司令部机关所在地朝鲜桧仓郡大榆洞。那阵子,美军飞机肆无忌惮地对我志愿军进行全天候地毯式轰炸。无可躲避,工作队只好夜间乘军用卡车悄悄前进。漆黑的冬夜,为了不让美军飞机发现,军卡都不开灯。不幸的是,一天晚上,美军飞机投下一颗照明弹。军卡司机被刺眼的光亮一晃,看不清道路,开着卡车翻入路边稻田中。随之,美军飞机丢下数个汽油燃烧弹。工作队队长刘平当场被炸伤脑袋,但高唱军歌鼓舞整个工作队战友的士气。万幸的是,付强只被飞溅的弹片一下划中面颊,鲜血直流。但她看到一个汽油弹重重地砸在丈夫詹政权的后腰上,还将外衣烧着了。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一下扑过去,双手刨出大把泥土,及时捂灭了那腾腾烧起的火苗。“好了,赶紧救别人。”詹政权急着催道。这场空袭让工作队两名战友牺牲。其中一名战友和付强是老乡,被卡在起火的汽车里没逃出来,被活活烧死;另外一名战友很年轻,是刚从清华大学毕业的学生官,当场被炸死。付强用被单裹住两人的遗体,和战友将其抬到路边一空着无人的农舍里,然后再去救护受伤的队友。这是付强第一次真正领略到战争的残酷滋味,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给伤员包扎伤口。忙了一整夜,早上,付强和战友一起去找那放在农舍里的战友遗体,想好生给他们安葬了。可到那一看,怎么都找不到那两具遗体。不知是被野狗叼走了,还是被朝鲜百姓悄悄埋葬了。但愿是后者!付强心中一阵哀婉,迎着冷风吹,眼泪很快在脸颊上结冰,冻得生疼。
队长刘平重伤后,副队长詹政权接任队长,和妻子付强数度面对战场上的生死考验。1951年3月,工作队在行军途中,又遭到敌军飞机的轮番轰炸,两位队友当即被炸得血肉横飞。另一名队员赵澄身负重伤,胸口被弹片掏出一个大窟窿。付强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给他包扎伤口,用手死命捂住那汩汩淌血的窟窿,可鲜血不停地往外冒。付强哇哇地哭着喊丈夫詹政权来帮忙救人,但无济于事。付强至今都记得,战友赵澄去世时,紧握双拳,死不瞑目。詹政权、付强夫妻俩和队友们将牺牲的战友就地埋葬后,继续冒着炮火前进。真可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立功战场,夫妻俩为儿取名胜美
正是数九寒天,工作队到达大榆洞,奉命在志愿军司令部机关驻地安营扎寨。顶着零下40多摄氏度的严寒,工作队所有人都挤在低矮潮湿、深达两三里的山洞里。架上瓦斯灯,在地上用稻草铺出一个几十人挤着睡的大通铺,这洞就成了工作队全体队员的“窝”。
付强是工作队中唯一的女同志。那会,她跟大家一样,头发剪得很短,戴着大棉帽子,穿着厚厚的军装。不熟悉她的人不留心,真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住进坑洞的头一天,看到那大通铺,想到自己要和一帮爷们挤在一起,付强心头确实犯难和别扭。“将就一下。”詹政权知道妻子的心思,指着通铺最靠里的两个铺位说,“咱俩睡最里面,没事还能说说悄悄话。”付强被丈夫逗乐了,欢欢喜喜地把夫妻俩的睡铺收拾好。坑洞不是专门构筑的工事,实际上是个矿洞。洞内狭窄的通道中,一半被水浸泡着,洞顶还滴滴答答不时落下些冰冷的水珠。到了晚上,因为天很冷,付强不脱外套,和衣而睡,盖上被子和丈夫詹政权挤在一起,倒也暖和。听得偶尔传来的水滴落下的声音,詹政权打趣说:“咱住在水帘洞啦。”
那阵子,由于敌机猛烈轰炸我志愿军后方补给线,志愿军粮食、被装、油盐等物资供应很困难。工作队的队员们吃不上蔬菜,都得了夜盲症。到了晚上,大家看不见东西,甚至连天上的星星都看不到。有一次,志愿军司令员彭老总派人给工作队送来1根大萝卜和3个苹果。那根大萝卜被切成萝卜丝,放进汤里。那3个苹果,面对工作队40来号人,就不好分。大伙坐在坑洞里,轮流拿着苹果闻一闻,都没舍得咬,就放回了原处。苹果放着烂掉,也不是个办法。有队友提议说:“付强是咱队里唯一的女人,比我们男人苦多了,苹果就奖励给她吃吧。”队友们一致赞同,把苹果硬塞到她手里。
经队友们好一阵劝,付强最后只要了1个苹果。就连这1个苹果,付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丈夫詹政权。她把苹果送去给詹政权,说:“你是队长,吃了苹果身体好,才扛得住全工作队的事。”詹政权看了看苹果,又塞给付强说:“你拿苹果时,我就知道你自己不会吃。工作队的同志都很苦,我这个队长更不能独吃这苹果。”“你不吃,我只有放回去了。”付强拗不过丈夫,心中有点委屈。“也别放回去了,你想想法子把3个苹果分了,让工作队每个人都尝一点。”詹政权叮嘱妻子。付强就依了丈夫的话,将仨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给队友们分着吃了。
条件的确艰苦,但看到从战斗前线换下来休整的战士,工作队的队友们就知道自己这点苦根本算不上啥。大冬天里打仗,战士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冰天雪地里一趴就是好多天,队伍里有好多冻伤的战士。再加上前方阵地吃不上盐,大部分战士的眼睫毛掉得精光。付强站在坑洞口,看到这些战士,就不停地抹眼泪,跟丈夫念叨:“这一仗可坑苦了那些战友。”詹政权面色凝重,心头盘算的事多,蹦出一句:“咱得多搞些情报,摸清美军的路数,多打胜仗,才是硬道理。”说完,连饭都没顾上吃,詹政权带着队友们,不分昼夜地开展情报侦听工作。
他们在洞里打开电台,只有把电台天线高高地架到洞外,才能侦听、截获到敌军情报。但天线一架出去,稍稍一露头,很快就引来敌军的侦察飞机。为了不暴露目标,工作队只得在深夜,借着夜色掩护架出天线。那阵子,国内大后方也有一大帮技侦人员在侦听敌军情报,然后将情报源源不断地发给工作队。工作队把所有情报综合起来,分析破译后,再呈送给志愿军司令部。在高强度的工作中,有队员忙着侦收情报,顾不上去厕所,好几次竟不知不觉尿湿了裤子。工作队卓有成效的技侦工作,为志愿军司令部提供了一条条极有价值的作战情报。志愿军司令部特意向派遣工作队的有关部门发去致谢电,大意是“在工作队全体同志紧张积极的工作下,让我们更加及时准确地掌握了敌情材料,为战略指挥上作出了颇大的贡献,因而保证了屡战屡捷,特此致谢”。工作队队长詹政权也因此在朝鲜第二、三、四、五次战役中立功受奖,荣膺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三级国旗勋章。
1951年春末,天气转暖,战局胶着,战场形势呈拉锯状态。付强猫在洞里,不再是连天都听到隆隆炮声。组织上体恤詹政权、付强夫妻俩和队友们挤在一个洞子里的艰辛与不易,就让他们夫妻找个地方,单独住一块。詹政权领着付强在山沟沟边挖了个猫耳洞,在洞里铺上树枝稻草,算是夫妻俩在朝鲜战场安上了第一个家。安好家后,虽说在战场上生活依然艰苦如昔,但夫妻俩的小日子过得恩爱有加,有滋有味。过了一阵,付强怀上了詹政权的骨肉,不怎么爱吃饭。闻知此事,彭老总让人给付强送去一篮桃子,让她换换口味。工作队的队友们知道付强怀孕的喜事后,特别高兴,都商量着怎么给小孩取名。商量来商量去,队友们最后对詹政权夫妻说:“生个女孩,就叫抗美。生个男孩,就叫援朝。”
1952年底,付强生下老大,是个女孩。夫妻俩依照队友所言,为其取名“抗美”。1953年,付强怀上老二,生下后是个男孩。那时候,朝鲜战争已停战,詹政权和付强也已离开朝鲜,回到国内。夫妻俩想了想,中国在朝鲜战场上已经打赢了美国,就没有给老二取名“援朝”,而是取名“胜美”。夫妻俩以这种特殊的形式,纪念他们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峥嵘岁月。
后 记
付强说,对党忠诚,为党保守秘密,是我们技侦情报工在朝鲜战场的辉煌与苦难、血色与浪漫,几十年来,付强从未向他人说起。直到2007年8月,77岁高龄的付强应邀到北京参加总参举办的“不朽的军功章——来自军旗上的无名诗篇报告会”。报告会表彰了一批自1931年以来,在我军技侦工作领域具有特殊贡献的技侦人员。付强是其中唯一的女同志。至此,尘封已久的一段历史揭开面纱,付强和丈夫詹政权在朝鲜战场的故事渐渐为世人所知。
走进报告会的礼堂,付强百感交集,因为此时她的身边已没有了丈夫詹政权。夫妻俩从朝鲜战场回国后,詹政权调空军司令部工作,1958年到总参某部任职。1960年,又因工作需要,调往广州军区工作,被授予上校军衔。同年,妻子付强随他一起到广州军区工作。1969年12月,詹政权因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攒下的旧伤病多次复发,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只好离职病退。1976年,付强转业到韶关地区广播电视局工作。1979年5月,詹政权在韶关惠民路干休所的寓所内病逝,终年60岁。是年6月,经组织批准,国家民政部追认詹政权为烈士。1985年,付强退休后,在韶关惠民路干休所休养……
在报告会上戴着那金光闪闪的军功章,付强想老伴詹政权若还活着,这回就是夫妻俩一起来开会领奖,一起等到了这份等候几十年的光荣,一同来给大家讲述抗美援朝战争中的英勇事迹,那该有多么美好和圆满。然而,自己和丈夫已阴阳相隔几十年。夫妻俩在朝鲜战场上的那段传奇,只鲜活地生长在付强一人的回忆中。感念至深,泪如泉涌,付强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怀念自己和爱人詹政权在朝鲜战场上光荣而艰苦的岁月,怀念我们在朝鲜战场牺牲的战友。如果我爱人能活着参加今天的报告会,他一定会十分欣慰……”
或许,很难用什么言辞去安抚这位老人此刻复杂的心绪,而报告会上的一首歌《无名花》正是送给付强最恰当的赞美:“无名花,花无名,悄然开在百花丛;不斗艳,不争荣,却把馨香付春风。人家都有名你无名,你没有去找大地诉说;人家红满枝头你不红,你没有埋怨阳光缺真情。无名花,花无名,无名的付出最真诚。无名的花呀,无名的兵,无名花开满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