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大学毕业后,李泽岩选择北京一家韩企,开始了“北漂”生涯。2008年,李泽岩到美国俄勒冈大学留学,毕业时以GPA3.62的优异成绩取得了两个学位一个辅修。
2014年回国后,李泽岩先后在两家高端定制的旅行社工作,做境外旅游线路设计师。两年后,就在公司领导要给她升职、股权时,30岁的李泽岩却突然要离职。
“我也和一些女孩子们一样,有过虚荣、狂热的消费阶段,买古琦、爱马仕名牌包包。但我发现拥有这些物质的东西也就高兴几天,过后感觉还不如我做义工帮助别人心里更愉悦、更幸福。”她决定到农村去“务农”,过另外一种生活——不一定做很大的事情,但要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事情。
没在农村生活过,没干过一天农活儿,除了小时候到田野里逮过蚂蚱,李泽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通过学习社会学,我了解到,农业对社会、环境、健康都带来巨大影响,农业与食物几乎与所有的世界危机相关--贫困、饥饿、环境污染、气候变化、慢性病等。很多科学家研究转基因技术,尝试如何喂饱人类,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却看不到粮食的生产本身在造成隐形饥饿和生态环境的崩溃。很多经济学家用产量和收入衡量农村经济的发展,却看不到现有的农业生产方式让土壤退化、地力消失,长此以往不可持续。”
“出过国的人更爱国,而爱这个国家的方式就是让她变得更好。”她开始和身边朋友们探讨永续农业的可操作性。
2015年底,思虑再三的李泽岩毅然辞去了北京体面的高薪工作,带着有相同志向的3个小伙伴回到故乡秦皇岛市抚宁区,创办了秦皇岛市秦山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
李泽岩和伙伴们都是非农学专业毕业、没有生意经验的新手,很多亲朋好友不理解甚至冷嘲热讽,带给她很大压力。特别是身处小县城,周边的猜疑和不解包围着她们:“在北京混不下去了才回家来的吧!”“好好的工作不要,回农村种地。上大学有啥用?浪费钱!”“几个小丫头,能折腾出啥花来?”面对这些质疑的声音,李泽岩咬紧牙关,鼓励小伙伴们:“就算梦想被遗忘了,梦想也还是梦想;就算路不被看到,路也还是路。”
最初,李泽岩租了20亩非可耕地——严重板结的耕地和一个医用碎玻璃垃圾场。垃圾场清理出来做办公区,板结的土地进行深耕,施有机肥、种大豆进行改良。“秦山农场”就此诞生。创业,注定是一条艰难辛苦的路。因为经济、家庭和周边舆论的压力,中途两个小伙伴离场,只有李泽岩和另一个女孩坚守了下来。
“现在农村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种地了,觉得挣不到钱,也觉得不体面。我们是农业大国,总得有人坚守吧,这是我们生存的命脉呀。”“想好了,就全身心地投入,别人说什么也不听了。”她不断地给自己和小伙伴打气。
那个时候,李泽岩的床头总有一本路遥《平凡的世界》。“不要怕苦难!如果能深刻理解苦难,苦难就会给人带来崇高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的劳动和创造才是最值得骄傲的。”这句话成了激励她前行的引擎。
面对困难,她一面通过网络自学各大院校的线上公开课,迅速掌握生态农业的理论知识;一面坚持改良土壤,抵制任何形式的农药化肥,推广非转基因粮食作物种植,同时不断试种新的蔬菜、水果品种。春去冬来,李泽岩白净的面庞晒黑了,细嫩的手指布满了血泡继而是厚厚的老茧,而她,也终于由白领海归蜕变成一名熟练掌握多种果蔬和非转基因黄豆、玉米种植技术的新型职业农民。
李泽岩选择了试种台湾速生青梗散菜花。“我们天天在地头研究,以为种上好东西收上来后理所应当能卖个好价钱。”可是,现实不是,“第一批菜花大多扔了,交学费了。”
“来地头收菜的人光着膀子、粗言粗语,还不给现金,要回扣。”
“后来我们开农用‘三马车’天不亮就跑到另一个县的蔬菜早市去卖,那里也有人垄断、欺生,不停地找人来压价,从八毛钱能压到三毛五,还不让别人买。可他们一倒手就卖到每斤三块、五块。”
这些经历让李泽岩体会到最基层粮农、菜农的苦,也“逼迫”她转变思路,调整经营策略。
2016年9月,她们在抚宁的一个新小区开了“果蔬美”农场直营店。同样,这个直营店又给她们“上了一课”,价格不抹零、塑料袋收费、不让老太太们随意剥菜等等,引起了消费者的不满。理想与现实巨大的差异,让两个年轻人严重“水土不服”。于是,她们就跑到街边的小摊去,学习当地小贩们的售卖方式。入乡随俗,加上非常好的菜品,为她们迎来了源源不断的客源。“120平方米的店,春节最忙的那会,我们俩腿都拉伤了。”也因为她们的“顺从”,很多老奶奶成为她们菜品的“宣传员、推销员”。
“其实,我们后来了解到这些老奶奶的生活状况,很多都是拿着低保、住在廉租房的孤寡老人。真的不是有意为难我们,她们经济上确实很拮据。现在想想农场的很多菜低价卖出去了,尽管没挣到钱,但让更多的人享受到健康的食品,本来就是我们的初衷嘛。”李泽岩说。
“让更多人吃到安全、健康、自然成熟、非转基因的食品,让土地及农作物回归本来的生态自然。同时,带动周边农民摆脱传统种植的模式,一起追求绿色效益。”李泽岩的初步理想、目标实现了。2017年下半年,农场产品走进多家北京高端社区,非转因黄豆也纳入了大型超市采购名单,不仅获得了稳定的订单还收获了良好的口碑。2018年,不仅卖空了自己的农产品,还带领周边15户农民种植非转基因黄豆,并全部回收。
2018年10月,秦山农业的淘宝企业店铺---秦山田甜正式上线,开始了新的电商征程。通过社区订单和网络销售,在农场成立的第二年,实现销售额65万元,把生产出的农产品远销成都、丽江和广东。她们积极带动周边农户调整农业种植结构,变单茬玉米种植为蔬菜、非转基因黄豆两茬种植。到2019年9月底,她的农场已经试验引进20多个新品种,还与河北科技示范大学联合成立了二十一世纪桃示范种植基地,并荣获了河北省巾帼现代化农业科技示范基地、河北省农民教育培训实训基地等荣誉称号。
“老一代的农民缺乏引领,需要年轻人参与到农业中,带来新的知识和理念。”未来,她计划和学校合作,把秦山农场开发成研学科普基地,让孩子们能够了解食物究竟从哪里来,体验春种秋收的过程,从而让更多的年轻人能够了解农业、走进农业、热爱农业。她还计划借鉴引进国外“社区支持农业”模式,让消费者、客户参与到种植生产中来,让他们享受劳作的快乐并且直接获得安全、健康的农产品,同时,培养社区客户的社会责任感,为当地生态农业的发展贡献力量。“我们在做的事情,是向人们播下一粒意识的种子。我们用真心和诚信来灌溉它,当他们带着反思消费的种子回家,就能继续滋长另一个生命。”
李泽岩说,几年前如果不离职、不离开北京,现在的“身家”也不低了。但她没有后悔过,“因为我现在做的这件事,比设计旅游线路更有意义。追求有价值的东西才能增添生命的分量。”
她不忘初心,回馈桑梓,让无公害的菜篮子走进千家万户,彰显了新时代的赤子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