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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核问题突破

经过两周马拉松式的艰难谈判,六大国(美、俄、中、法、英、德)加欧盟终于与伊朗就核问题达成框架协议,伊朗将放弃研发核武器,国际社会停止对伊朗制裁。这份冗长的文件包括几份附件将送呈联合国安理会审议核准。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都在“6+1”谈判机制内,故安理会通过当无悬念。

伊朗核问题“6+1”谈判自2006年开始至今,起起伏伏,尤其是近两年的密集谈判,充满了戏剧性的波折。2013年11月伊朗与六方就核问题达成临时协议后,有关各方就开始启动最终协议谈判。原定在2014年7月达成的最后协议,由于各方分歧太大,谈判期限一拖再拖。直到最近两周在维也纳就文本的最后障碍不间断地高强度谈判,最终取得正果。

伊朗核问题谈判取得重大进展有着深刻的历史和现实原因,美伊双方各有所求,国际社会也有强烈的期待,对巩固国际核不扩散体系、治理中东自“阿拉伯之春”肇始的乱局,乃至21世纪开始调整的世界格局,都有重大影响。

一、近年来,伊朗经济深受美国和西方制裁之苦。由于伊朗发展核武器违反了《核不扩散条约》,联合国安理会代表国际社会也对伊实施制裁。制裁持续时间越长,伊朗经济和百姓困难就越严重。伊朗急于摆脱制裁、谋求缓和经济困难、重新确立地区大国地位的意愿日益强烈。

美国而言,奥巴马政府希望通过美伊接近,解除伊朗核问题的警报,并拉住伊朗,为平息中东乱局另辟蹊径。

美伊解决伊核问题是奥巴马总统在竞选时就已筹划要做的外交大事之一。奥巴马入主白宫后即几次秘密致函伊朗精神领袖哈梅内伊,伸出“橄榄枝”。

据《华尔街日报》透露,2015年初,哈梅内伊曾秘密回信奥巴马,对奥的提议做出回应。奥巴马信函的核心内容是美伊进行交易,以伊核谈判达成协议,寻求与伊朗合作共同打击极端组织“伊斯兰国”。

从全球地缘政治看,乌克兰危机持续升温,美俄陷入“新冷战”迫使美国重新审视欧洲安全态势和欧亚大陆核心地带的战略均势问题。美欧不得不把应对俄罗斯的威胁再次提上北约的议事日程。这使得美国首尾难以两顾,既危及美国的战略东移和总体战略收缩方针,也分散了美对伊核问题的关注度。奥巴马希望尽快解决伊核问题迫切性凸现。

从中东地区层面分析,2014年6月以来,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IS)在中东政治“废墟”异军突起,迅速蔓延扩大势力范围,并威胁美国及其地区盟友的安全和其他利益。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是奥巴马另一竞选承诺,在接近实现这一目标的背景下,形势变化迫使美国加大对极端势力的空中军事打击。而美国不愿再次卷入中东地面战争的现实表明,美对伊朗的地区战略需求呈刚性增强。有美政府官员称,德黑兰和华盛顿在打败逊尼派极端势力方面存在共同利益和共同目标。

从美伊双边关系层面看,美伊矛盾是典型的战略取向不同的结构性矛盾。就伊朗而言,伊矢志成为波斯湾地区大国,并将“反美反以”作为国家意识形态和国家意志。这些历史形成的政治意志在伊朗决策层“深入骨髓”,短期内难以改变。尽管伊朗急于缓和对美关系,但政策出发点是缓解经济制裁压力和外交孤立处境,因而愿意为此付出核问题适当让步的代价。伊朗美国缓和关系是战略需要还是缓兵之计,目前还不好说。

上世纪50年代,出于美苏“冷战”和维护中东石油利益需要,美英联手推翻了伊朗摩萨台政府,扶植巴列维王朝上台,美伊关系进入“蜜月期”。1978年伊斯兰革命席卷伊朗,巴列维王朝轰然倒塌。接着美国人质危机爆发,美伊关系颠覆性逆转。1980年4月7日美伊断交,美正式对伊实施经济制裁。

奥巴马上台后,美国中东政策有较大调整,全球战略收缩,重心东移。2008年金融危机使美国经济坠入谷底,失业率攀升,国防开支大幅缩减。经过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民众厌战情绪弥漫美整个社会,要求政府集中精力解决国内问题。奥巴马政府以改革旗帜上台,注重通过外交和多边渠道解决争端,力避军事干预。于是乎伊朗需要谈判解除国际制裁,奥巴马则希望获取中东外交亮点。

二、伊朗核问题的解决在全球安全治理领域的最大贡献是,巩固了本已摇摇欲坠的国际核不扩散体系大厦的基石,有助于防止核武器、核技术和核材料的扩散,解除中东核军备竞赛的警报,还将给未来朝鲜半岛核问题的解决方案提供一些新的思路和路径。

《核不扩散条约》(NPT)签署生效以来,虽然对建立和维护国际核不扩散体系发挥了重要作用,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的监督和核查工作总体也算顺利,但是这几十年国际局势风云变幻,追求核武器成为不少国家的战略目标。有核武器国家从法定的五个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扩大到事实上的(De Facto)40多个国家。伊朗这些年孜孜以求地寻求拥有核武器,使其他地区大国沙特阿拉伯等也开始琢磨获得核武的途径和办法。核武器技术和核武器材料扩散的风险明显扩大,世界面临的核威胁风险与日俱增。上世纪90年代是印度和巴基斯坦的核武器和核试验问题。如今最迫切的是伊朗核问题和朝核问题。虽然付诸实践还会面临许多难题,但两个问题解决了一个对谁都是天大的好事。

伊朗核问题和平解决将对加强和巩固国际核不扩散体系产生积极影响,也将有效遏制核武器技术和材料的扩散。

伊朗核问题能达成协议固然有美伊两国的原因,同时再次表明国际重大问题的解决需要大国的密切合作。“6+1”机制的形成和运转就是大国合作解决重大国际问题的成功模式。在21世纪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完善的新时代,大国有必要及时总结经验,加大在其他国际难题上的协商和合作,为解决全球性挑战继续做出贡献。中国外长在协议达成后就表达了类似的积极看法。

“6+1”谈判的最终成功离不开中国的贡献。中国自始至终积极参与伊朗核问题的谈判并做出了不懈的努力。2006年-2007年期间,中国在上海主持“6+1”谈判时提出过综合解决伊核问题的方案,与目前达成的协议思路相当接近。

中国在伊核问题上,坚持维护国际核不扩散体系,反对伊朗拥有核武器,承认伊朗拥有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主张通过政治谈判解决争端,反对美国单边制裁,维护中伊关系正常发展。这些以一贯之的立场受到许多国家包括伊朗的欢迎。

中国在谈判中提出了全面解决伊朗核问题的五点主张,即坚持六国与伊朗对话;寻求全面、公平、合理的长期解决方案;秉持分步、对等原则;营造有利对话与谈判的氛围;寻求标本兼治、综合治理。习近平主席还亲自做各方工作,在日内瓦第三轮谈判前夕,同伊朗总统鲁哈尼通电话,强调各方本着对等原则,通过对话谈判和平解决伊朗核问题,希望伊方把握机遇,同各方寻求最大公约数,争取最好结果。

伊朗地处里海和波斯湾交汇点,油气资源十分丰富。又是连接东亚和西亚的桥梁。伊朗经过这些年制裁,基础设施有很多欠账,亟需建设。中国是伊朗最大的贸易伙伴。据2014年数据,中伊贸易额为520亿美元,同比增长35%。相信伊朗在核问题解决后会同时向西方和中国打开大门。中国企业应该抓住机遇,迎势而上,拓展合作的深度和广度。

三、中东目前的乱象纷呈与美国伊朗都有很大干系。美国对中东现在是欲罢不能,欲进怯步。美伊如能在该地区有某种理想的“联手”,或者哪怕是平行采取行动防止危机升级,也将为中东各国逐步恢复正常秩序创造条件。

伊朗核问题的解决首先是给伊朗萎缩的经济注入强大的推动力,伊朗超过1000亿美元的海外资产将解冻,各国对伊朗投资会迅速升温;其次是伊朗国际形象将有根本性的改观,对地区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伊朗与欧洲的关系会有较大发展。伊朗有条件,现在也应该有意愿为地区稳定做点努力了。

基辛格对中东地区的局势做过如此评说,称1919年至1920年间在中东建立起来的政治秩序现在正在崩溃。这个崩溃局面其实与近十多年来美国的所作所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不妨追溯到2003年小布什总统发动的伊拉克战争。萨达姆被赶下台打破了中东长期地缘政治均势,伊朗遂即坐大,形成以沙特阿拉伯和伊朗分别为代表的逊尼派和什叶派尖锐对立。“伊斯兰国”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于美军撤走后的伊拉克。

美伊达成协议,“6+1”机制成功实现限制伊朗发展核武器的目标值得称赞,但是美国伊朗的矛盾由来已久。

伊朗人忘不了1953年美中情局策动政变,推翻伊朗摩萨台政府。美国人也难以忘记1979年伊劫持美使馆人员长达444天。

美伊已有30多年没有交往,因此解决伊核问题“破冰易,融冰难”。美伊关系能否迅速转暖,协议能否不折不扣地得以执行,中东局势能否从此趋向缓和,都存在变数,尚难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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