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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岛礁建设——中国还要走多远?

南海岛礁建设所引发的争议由来已久,但是在国际场合进行热烈公开讨论香格里拉对话算是一次核心事件。当时美国国防部长卡特在大会演讲中称,中国18个月内在南海开拓了超过2000英亩,比其他国家之前加起来的都多,也比这个地区中之前的整段历史还多。“中国还要走多远,并不明确,这也是为什么南海地区局势紧张,并成为世界媒体头条的原因,”他认为这“不仅仅是美国的忧虑,很多国家都有同样的忧虑”。美国的这个观点在媒体中不断放大,同时结合各种对珊瑚礁破坏的生态新闻,成为关涉南海岛礁建设不利于中国舆情的核心数据之一。

一、岛礁建设:军事化和西太平洋主导权

学者朱锋认为,岛礁建设在英美看来已经不再是几个南海涉及国家的内部事务,美国越来越担心中国在南中国海的强势政策以及中国海军力量的增长,将造成南中国海现状的改变。中国希望实现“海洋强国”的战略追求,与美国从二战结束一直在西太平洋享有的的海空霸主地位,在南中国海出现历史性的冲撞。

中美角力造成南中国海局势紧张——中国要让岛礁建设及其功能化按照中国预定的目标完成,美国则利用双边和多边场合施压中国,要求中国停止岛礁建设。对于是谁造成南中国海的“军事化”、以及如何定义岛礁的“军事化”,双方存在尖锐的对立。

学者张洁也提到南海岛礁建设对于中国本身以及周边国家的四个威慑作用:第一,岛礁建设加强了中国控制南海海域的能力,有助于中国不遵守国际法和国际规则,有助于中国进一步使用武力或武力恐吓,把自身对南海的领土领海主张强加给其他国家。

第二,岛礁建设加剧了争议国间的对抗,增加了地区局势的不稳定。作为对中国岛礁建设的回应,越南、菲律宾等国家多管齐下,包括外交反对、加快军备竞赛、加强在南海海域的执法活动等,使海上摩擦与冲突发生的几率上升。

第三,岛礁建设加大了中国宣布“南海防空识别区”的可能性,而这是美国所不能接受的。美方认为,中国将会在完成建设的多个岛礁上部署空中监测系统,进而宣布建立防空识别区,对经过南海海域的各国船只做出限制,损害周边国家乃至全球各国的利益。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鉴于中美对专属经济区的不同理解以及中方至今未能澄清南海断续线的性质,一旦大规模岛礁建设完成,中国有可能根据自身规定的专属经济区定义和对南海断续线的解读,通过规则制定和采取实际行动限制美国舰只在南海海域的航行自由与安全,进而挑战美国在西太平洋海域的主导地位。

二、岛礁建设争议:五大策略性原因

然而综观南海问题的由来和发展,笔者认为岛礁建设引发争议的核心关键除了上述学者的精辟论断,还有五个策略性要素。

第一,为什么在这个时机进行大规模的岛礁建设和准军事化使用?国际社会质疑的焦点是中国在一个相对短的时间内,推出了一系列海外崛起战略,从亚投行建设、全球能源管道铺设、一带一路战略、南美两洋铁路战略、泛亚高铁战略等,南海岛礁建设形成了中国对其海疆军事化和守备化的客观效果。截至2015年10月,中国仅在南沙群岛岛礁中的51座礁体,建设了不同规模的礁堡或高脚平台军事设施,中国此类举动在海外势力看来,是试图改变这一区域的权力形态,进而引发连锁反应。当然,在中国看来,这些岛礁建设都是合理合法的领土、领海权益捍卫之举,一种补偿性举措。同时,外交部也强调岛礁建设的国际建设意义,例如南沙岛礁的扩建为更多国际责任和义务履行提供可能,承担诸如海上搜寻与救助、防灾减灾、海洋科研、气象观察、环境保护、航行安全、渔业生产服务等职能;建设完成后的岛礁及其设施具有对外开放性,可以为周边国家以及航行于南海的各国船只提供必要的服务等。

第二,为什么从“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政策中走出?

南海周边国家都认同的一个基本权力理念是:权益可以分享,权力不可共享,也就是说在南海岛礁建设问题上,中国实际上进行的是“搁置开发,共同争议(夺)”。这个政策变更的背后是南海周边一些国家的实际蚕食侵略在先,例如越南是侵占中国南沙群岛岛礁数量最多的国家,尤其在南沙群岛的西南部海域几乎为越南独霸,并将中国、马来西亚、菲律宾都排除在外,越南的南沙岛礁驻军侵占主要发生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当时正值中越十年战争和中国国内政治动荡时刻。据学者林文荣介绍,越南在行动上的“岛有居民、礁有驻军、暗沙有前哨”,客观上在进行“主权在己”的高烈度争夺;而在菲律宾方面,该国侵占中业岛、西月岛、北子岛、马欢岛、费信岛、南钥岛、双黄沙洲、司令礁,自2010年阿基诺三世上台以来,菲律宾改变以往相对温和的南海政策,成为积极鼓动、策动、发动南海岛礁主权侵害的马前卒。因此,在岛礁建设的国际争端背后是持续多年的南海暗战表显化的结果。

第三,南海岛礁建设的军事化和政治化背后,还有巨量经济利益。南海被称为“第二波斯湾”,石油储量至少230-300亿吨,天然气储量达20万亿立方米。南海油气沉积盆地总面积达到85万平方公里,约占南海大陆架面积的一半。从越南等国侵占中国南海岛礁的开始,包括越南在内的马来西亚、文莱等国就在南海南部大陆架上进行油气开发活动,至今开发的油气田总数超过200个。以美济礁为例,它之所以成为争夺焦点之一,主要因为它距离巴拉望盆地300千米,距离文莱-沙巴盆地约500千米,因此利用美济礁优势可以有效监管礼乐盆地、礼乐滩盆地等地的油气开发活动,而礼乐盆地油气密度在5000-10000吨/平方公里。

第四,南海岛礁建设还将决定未来南海周边国家的资源权力版图。除了常规能源油气之外,南海岛礁的价值还在于引发东亚、东南亚社会的另一轮地缘政治革命,以中沙群岛为例,据学者王敏京数据,它北部与粤、港、澳相望,东北与台湾海峡、巴士海峡、巴林塘海峡相通,西南通向马六甲海峡,东南与民都洛海峡相通,是中国、日本、朝鲜、韩国、俄罗斯等国与亚洲、欧洲、非洲各国往来东南亚航线的必经之道。中沙群岛的珊瑚礁资源、锰资源、天然气水合物、海底冷泉、盐差能、深海砂矿等都是具有重大全球经济意义的核心资源,而处于战略要冲的黄岩岛以及这一区域的岛礁建设自然会激发各界争议。

第五,国际法的部分规定和条款客观上对中国的南海岛礁建设维权不利。据学者张锋的意见,在南海仲裁案这一事件上美国的算盘是,一旦仲裁庭在第二阶段的实体问题审议中作出有利于菲律宾的裁决,它在南沙的巡航就能有更大的地区舆论支持。而如果仲裁庭还能确定相关岛礁的法律地位(到底是《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中所谓的“岛屿”、“岩礁”还是“低潮高地”),那么它就能根据这一裁决决定巡航的地点与模式。比如,如果仲裁庭确定美济礁是不具备领海权的“低潮高地”,美国军舰就能“名正言顺”地在其附近海域进行“有害通过”,而无须考虑国际法的因素。中国一旦反对,它就可以拿国际法的大旗来压中国

而以西沙群岛的永乐群岛和宣德群岛为例,这里的岛礁面积超过0.01平方公里的有24个,超过0.1平方公里的有12个;西沙群岛露出面积最大的永兴岛,也就2.1平方公里;永暑岛天然露出面积只有0.02平方公里。越南控制的西沙群岛,面积大于0.01平方公里的岛屿10个,其中超过0.1平方公里的岛屿4个;菲律宾侵占中国南海高潮时出露面积大于0.01平方公里的岛屿7个。可以说,各国都抓住岛、礁、低潮高地的事实地理特点进行非法侵占——螺蛳壳里建道场,但是在国际仲裁上又片面强调中国对自己海域的管理和维权,称中国岛礁建设为“非法”。

三、南海问题与台海问题的交织

围绕南中国海问题的国际争端和“加沙化”,如果能放在更广阔的历史时空来看,它存在一个更本质的问题根源,那就是中国的“不完全统一”,这是中国南海维权遭到国际反击和围剿的战略性原因。1949年以降,中国被事实上的两种继承性政体控制,一个完全控制大陆的历史性政权,另一个是“南渡型”中间过渡政权(或政治体)。

因为中国根深蒂固的大陆型权力观念——得大陆得天下,这两个政治集团都极为重视陆地资源的实质控制,但是对于海域型的疆土重视程度和战略投送能力不足。

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蒋介石的“反攻大陆”和“回到中原”的政治路数,是相当顽固的山岳河山型国祚观,却忘记了中国事实上存在一个更为广阔的海洋型历史疆域,南中国海只是其中部分。

中国北疆的额尔齐斯河是唯一流入北冰洋的中国跨境河流,但是中国基本上没有跨区域协同的想像力,将自己通过这一具象的纽带,积极介入极地治理,也就是从大的历史性疆域概念中,去与周边国家协同,处理自己的海外政治问题。

中国东北亚沿着白令海峡一路向北,那是另一个极少照顾的海洋性存在,由于将自己锁定为一个温带和亚热带型的政治集团,中国基本上失去了在寒带、热带和海洋性季风型气候区域执行有效治理和想像性社会动员的能力。坦白来说,中国在国际关系中过于“欧美化”——思维方式和政治结盟意义上,系统屏蔽了包括在北欧、波罗的海、巴伦支海、格陵兰岛、北加拿大在内的寒冷极地型区域的政治治理和社会科技进化的知识,造成了中国在治理意义上的知识单一。

从这一意义来看,中国还忽视了另一种海洋的存在,那就是“沙漠”,有趣的是沙漠地带原本也是地质史上的海洋,包括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在内的中国荒漠,实际上勾连的是一种在内陆上萎缩的海洋,对于这种类型的地理、文化、地质对象,需要许多横向的国家合作和协同,在这一方面,中国基本上单兵作战,缺乏对同类沙漠海洋型政权和文明体的合作,并基于合作产生有效的治理模式。

此外,即使是海水环抱的区域,表面看起来丰饶,但是在海洋洋底已经形成一片死寂的荒漠,都因为人类过度垦殖、污染而不断恶化,这种包裹在海水中的生命荒芜已经在不断扩大,并且形成一种令人担忧的全球态势。

回到南中国海,这个海域在中国大陆型政治集团最为强盛之时,它就是中国文化的海上冲击平原和“海上文化三角洲”地带,中国东海岸线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富庶繁盛之地,而且作为亚洲多条大型河流,跨河入海之地,南中国海实际上是亚洲大陆型文化集体走向海洋和海岛的历史性文化作业区域。

然而,因为亚洲大陆权力观的根深蒂固,缺乏对于海洋的正向且富想像力的使用。南中国海目前作为一种资源富集之地,它具有无上的财富价值;加上地缘政治和通道的价值,它是亚洲集体的海上“高速公路”;它因为海水的纽带因素,是亚洲集体迈向海洋型政治,与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政治互动的客厅。

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南中国海、安达曼海、孟加拉湾、泰国湾等关联性海域,其实质是“亚洲之海”——前提是,那个基于大陆地理框架、历史境遇、文化关联认知亚洲还存在。

很多人尚未意识到,海洋的真正意义在于流动和液态边界,印度的远洋运输船在进入巴西里约热内卢时,因为使用印度洋的海水作为压舱物,并在里约释放大量携带本地生物的印度洋海水,这些海水和生物造成了严重的生物入侵问题,这是另外一种海洋互动观念。而在地缘政治治理概念下,人们仍然用大陆和陆地的观念经营和理解海洋,容易产生严重问题。

最后还要提及1949年,蒋介石政权的南渡和孤岛化,它忘记了事实上继承了中国自清末洋务运动以来,已经走向式微的海上疆域和地区性海洋权力,蒋家王朝如果能心向海洋,守住中国的历史型海洋疆域,并积极开拓海洋协同、海洋经济体、海洋聚落形态、海洋文化纽带的海洋性国土观念,它将使得中国文化因祸得福,获得一个更具勃兴气象的海洋国家未来。

事实上恰恰相反,因为种种复杂的历史遭际和国际介入,中国没有对海洋进行有效的治理和前沿设计,也没有进行更好的历史协同,一旦中国内部产生真正的统一和战略协同,它将产生重大的政治效果,将极大威慑美国控制的岛链政治。

从生态治理、海洋环境保护、海洋资源管理的角度,在珊瑚礁上扩大建设各类军事用途的岛礁,本是一种次优选择,但是因为中国错失了一些历史机遇期,以及亚洲国家的集体盲目,特别是南中国海周边国家越来越深陷入“代理型殖民模式”当中,许多亚洲国家已经成为“为美作伥”的二级政权;这个区域已经“加沙化”,差异和分歧因为资源和利益的原因被进一步强化。

如果亚洲是一种成熟的未来型政治集群,他们的智慧应该是处理好亚洲周边的海洋资源,包括东北亚海域的无核化和自由航行,海洋荒漠化和污染的跨国治理,极地治理的国际协同价值,沙漠之海的跨文明协同;东海治理以及中国长三角经济引擎(渤海湾经济体、珠三角经济体)的海洋经济转型;从南中国海横跨非洲东海岸的亚洲历史性海域的协同治理和海洋经济体一体化。亚洲必须淡化单一的扩张型、民族主义式的大陆型权力观,系统生成海洋性文明和亚洲海机制,才是南中国海问题的真正出路。

注:

原题:历史之岛还是未来之海:综论南海岛礁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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