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印关系近期呈现错综复杂
中印关系近期在多领域呈现一幅不明朗的局面。中印边界长期以来小摩擦不断,但止于喊话、拉横幅警告水平。今年5月,冲突演变成肉搏。6月15日,双方在加勒万河谷爆发严重军事冲突,升级为械斗和推搡,造成双方死伤士兵若干。这是自1967年以来中印之间首次造成了人员死亡的冲突。9月7日,边境响起了45年来的第一声枪鸣,打破了不鸣枪的协议,中印双方互相指责对方士兵向天鸣枪。在此过程中,中印双方持续向边境派遣兵力。9月21日,中印两军举行第六轮军长级会谈,初步达成停止向一线增加兵力的意向。但另一方面,印度军方决定用军事强硬派的梅农中将替换14军军长辛格中将,这将增加未来的不确定性。
不仅在军事领域,印度在经贸领域也动作频繁。6月边境冲突爆发后,印度政府开始打压中国企业。先后在6月底和9月初封禁59款和118款中国应用程序,包括百度、微信、支付宝、抖音等等。印方扣押中国集装箱,导致大量中国制造的电子元件等商品积压在印度港口,各个港口、机场间断性严查或者暂停中国快递货物的清关。印度拟将对371种中国商品实施进口限制,强制实行BIS查验。限制从中国进口电力设备和部件,印度通信部已经要求印度两家国营电信运营商对于此前已经确定的4G电信设备的招标方案进行重新招标,以便将华为和中兴排除在外。审查或叫停中企投资提案,中企在印投资受到阻挠。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政府暂停执行同中国长城汽车达成的投资协议。长城汽车今年1月已经在印度投资377亿卢比建厂,按照原计划明年就可以下线销售。同时被叫停的中方投资还有北汽福田以及中国一家液压设备制造企业。印度铁道部取消了其办高速列车项目的招标结果,重新举行竞标,称将“优先考虑印度制造”。此前中印合资的中车先锋电力(印度)有限公司是唯一入围的外资竞标公司,也是最有优势能拿到竞标的公司。恶化的两国商业关系增加了风险投资人的忧虑。阿里巴巴集团已经搁置了投资印度公司的计划,至少在六个月内不会投入新的资金来扩大在印投资。这可能会放慢阿里巴巴在印度投资的部分公司的融资计划,这些公司包括支付平台Paytm、餐厅聚合和食品递送服务Zomato以及电子杂货商BigBasket。
在国际贸易谈判上,印度表示不会轻易加入任何由中国主导的贸易协定。去年11月,印度总理莫迪最终决定退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谈判,其他15国则决定在没有印度的情况下继续推进谈判,争取在2020年签署协议。此前,印方长期态度暧昧,在谈判中不愿妥协,立场强硬,拖延了整个RCEP协议签署的进程。
此外,印度自9月10日起对中国公民实施更严格签证规定。这一规定将中国公民列入了和孟加拉国、阿富汗以及巴基斯坦等“优先转送类别”(Prior Referral Category)国家的同等地位,其中还包括了在某些情况下须向外籍人士地方登记局(FRRO)报告。除了商务签证,中国与伊朗、土耳其、沙特阿拉伯、苏丹和阿富汗等国一样,成为了印度“点名”的33个国家之一,这些国家的公民无法默认选择获得印度的5年多次入境旅游签证。此外,根据相关旅游签证规定,中国、阿富汗、伊拉克、苏丹、巴基斯坦公民以及无国籍人士持旅游签证两次访问印度,期间至少须间隔两个月。
2.局势变化背后的缘由
中印关系近期发生的变化主要由印方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所推动。同时印方政府也有意利用这股民族主义情绪转移国内由于疫情恶化和经济下行引起的舆论压力。
9月23日,印度累计确诊突破564万例,成为全球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数第二高的国家,仅次于美国,连续日新增确诊病例超过9万。从3月份大暴发到7月17日累计确诊突破100万例,一共用了近6个月时间;此后,印度每新增100万例确诊所花的时间都在缩短:从3周、16天,到9月初破400万例时只用了12天。印度疫情首先在德里、孟买等大城市爆发,随着全国封锁的实行,返乡的务工者又使得疫情向农村地区蔓延。印度农村、贫民窟人口密集,卫生条件差等固有社会问题加剧了印度防疫难度。此外,印度当局急于刺激经济,部分大城市在封锁和解封之间摇摆,同时民众未能严格遵守防疫措施,导致疫情反弹、加剧。以目前状况来看,印度疫情在有效疫苗问世之前无法有较大改善。
新冠疫情给印度经济造成沉重打击。8月31日,印度国家统计局公布,在2020-21财年二季度GDP同比暴跌23.9%,创下印度自1996年公布GDP数据以来最严重的衰退。作为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印度当季经济表现也是全球最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今年印度经济增长的预测从+1.9%下修为-4.5%。标普全球评级9月14日预测在截止2021年3月31日财年印度经济将萎缩9%,高于其此前预测的萎缩5%。
从结构上看,第二季度的私人消费以及资本形成总额的断崖式下跌是主要原因。虽然8月制造业pmi已经回升至52,但服务业pmi仍然处于41.8的萎缩区间,且服务业是印度经济的支柱性产业,2019年印度服务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49.88%。鉴于印度疫情在三季度进一步恶化,因此预计三季度经济将更为雪上加霜。
面对短期无法改善的疫情和经济,印方的对策是制造边境争端,挑衅邻国,挑起民愤,激化国内民粹主义,以转移民众关注点。印度政府长期将中国渲染成比巴基斯坦更危险的军事威胁。中国与印度拥有共同边界约2000公里,有总面积超过12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存在领土纠纷。中印边境线模糊,双方对于领土主权争议不断。1962年因中印双方冲突不断,至今双方就领土划分仍未达成共识。
此外印度一直热衷于承接来自中国的制造业转移,北印度乔达摩菩提那加尔县以及南印度班加罗尔—钦奈走廊,都是印度政府承接制造业产能的主要地区。目前已经有包括富士康、纬创等大型制造企业在当地拓展产能。
同时美国的怂恿也是印度政府对华强硬的底气之一。美国近年来积极部署“印太战略”,被拉拢的印度名义上奉行不结盟政策,可是对于美国常务副国务卿比根抛出的“小北约”概念没有明确拒绝。小北约,指的是“四方安全对话”,成员包括美国、印度、澳洲和日本,目的在于组织军事力量抵御中国的潜在挑战。
3.中国应对之策及未来走势
对于中国而言,管控分歧和聚焦共同利益是较为合理的选项。经济上中印两国经济是互相依存的,两国贸易有较强互补性。对中国来说,印度是一个巨大且富有潜力的市场。对印度来说,中国是印度排名第三位的出口目的地、第一大进口来源地和最大的贸易逆差国。2019年中国向印度出口电子产品、工业机械和有机化学产品约700亿美元,占印度化学品、汽车零部件、消费电子和制药等行业进口额的12%上下。在通信、医药和基础设施等关键行业,印度非常依赖来自中国的进口和投资,印度产业升级离不开中国资本的帮助。如果印度要限制对中国的进口,也难以找到同样“物美价廉”的替代。如果印度坚持在经济上“去中国化“,只会使得因疫情而萎靡不振的经济雪上加霜。
此外,中国新冠病毒疫苗可能年底面世,印度为改变国内疫情肆虐可能会请求引进,疫苗和成熟的防疫体系也是此时印度政府所急需的。
对于可能升级的军事摩擦,应当尽量避免冲突升级。一旦发生局部战争,国际环境和舆论会更加严峻。中国在边境保持优势兵力表达坚定维护领土主权意愿的同时,需要时刻保持两国高层军事、外交层面的交流、对话渠道通畅。通过对话有利于实现边境冲突降温,避免局势升级或令分歧成为争端,从而推动两国两军关系尽快回到正轨。
面对印度国内持续激化的反华情绪,中国应向印方强调中印关系恶化会给印方带来的不利影响。同时,我国应继续推进RCEP、中日韩等多边以及双边自贸谈判,在加强与亚太地区各国的经贸联系的同时,增加我国应对突发黑天鹅事件时的回旋余地。
中长期上看,两国经济的强依赖性叠加我国对管控分歧、谋求共同发展的强力意志,中印关系有望回归平缓并逐渐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