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兩岸環保NGO交流海洋、海岸與濕地保護生態工作假期培訓”，挺长的一个活动名字，偷懒拷贝过来，保留繁体字，也是两岸交融的一个痕迹吧。隐约间，觉得简化字的推行，对于以繁体字为纽带的东亚文明，是个破坏，台港澳、日本、韩国、也许乃至部分越南人，都可以通过繁体字进行沟通。昨天，在釜山的我，听着韩国人用韩语读十七世纪韩国人用汉字写的游记。
虽然因为时间安排、经费等问题百般纠结，最终我别无选择地登机了，顺利地直飞台湾。宝岛台湾，是二十多年前就许愿此生要去一趟的地方，是走遍中国所不能少的一段旅程。在未达不惑之前就能实现，有点意外，也给我更大希望和信心，美好心愿，总是有机会实现的！
桃园机场的执勤人员给了我第一个惊喜，我要电话璧如告知已顺利出关，向她请教如何使用投币电话。她就直接帮我拨通了人豪的电话，因为投币的缘故，先后三次，那么耐心，脸上的笑容也绝不是职业化的笑容。有缘的是，返程入关时，又碰见她，再次向她致谢，她有点茫然，助人无数的她，自然不记得擦肩而过的我。人人怀揣仁心，只是很多大陆的人“无暇勤拂拭，致使尘埃积”（吾辈非慧能祖师，能肉身一千三百年不坏，必须天天拂拭仁心上的尘埃）。
第一顿晚饭，见到了荒野协会的常务理事菁砡，忙向她请教荒野协会的组织架构和运作机制。荒野是我所知道的志愿者组织的成功范例，而一个志愿者组织如何保持长青不衰，是我十二年多来最关注的议题，也是饱尝苦涩的历程，阿拉善、狮子会给了我一个答案，很想知道荒野是否会给我另一个答案。璧如也是荒野的志工，在高雄还见到了另一名志工蝴蝶效应（黄其君的自然名）。到离开台湾，我没有得到我期待的信息，但我没有挫折感，我更加确信我之前的判断：今天的台湾公益事业，发育阶段已经超越大陆许多，所以，困扰我的议题已经淡出了台湾同道的视野和记忆。台湾的今天，大陆的明天。
第一顿资讯大餐，是秀如对工作假期的解读，就让我觉得不虚此行。她的分享给我不少启发，使我对仁渡今后的工作也有了进一步的设想，可以更加细致更加深入。工作假期传入大陆已经有多年了，我第一次接触，是2005年前后，到广东，碰到了一个组织麻风病人社区工作营的机构，可对工作营的理念了解不深。一路上，璧如再三强调，工作假期，是一定要去完成社区工作任务表里的工作，而不是为工作假期而专门设计的工作任务，所以手做阿塱壹步道调整成了清除银合欢及社区活动室搬家。在大陆，不少机构都与企业合作组织企业员工参加公益活动，不少就是专门为此设计活动，如果不是他们参与，绝对不会有这个任务。大陆的志愿者文化、公益文化不够成熟，这就是一个例证。我一直期待，这些企业员工（可能是个相当高层或专业性的岗位）能做到：每周六都坚持到机构来，帮助写几个信封，写好回家，风雨无阻。
此行最大的收获，是对台湾公益人“身土不二”精神的感知。大陆伙伴和人豪的报告都以这个表达为主题。四个字来自彰化市大城乡台西村乡贤徐老伯，他家走廊的柱子上大大的四个字，让我一下感受到这些乡贤的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对土地的尊敬和眷恋。不是很明白含义，请教于他，他说：“人在，土地在。”他没有准备离开这片养育自己的土地，虽然地层下陷导致土壤盐碱化已经不能种大西瓜且天天要呼吸化工厂的废气。我们讨论总结主题时，江华提出了“身土不二”，我立即觉得非常好，放弃了自己的提议。大陆伙伴都很有才啊，真的从不同角度都阐释出了“身土不二”精神。我在准备会议结束后很犯嘀咕，觉得就我选择的人物角度容易说明白，有点井底蛙啊！最让我眼睛一亮的是大福的“食在当地，食在当季”，这两个原则都是我们这些做环保的所强调的，可从中发现“身土不二”精神，就不是我这种把吃当任务完成的垃圾桶级吃货能达到的层次了，只有超级吃货可以：）告别晚宴上分享我们的PPT时，我很感动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大陆伙伴都真的有所收获，而且表达得很好。
身土不二可以做很多阐释吧。我非常有触动的是其中的敬业和专业性。离开汉宝农场的早晨，萧大姐讲解陈列馆，我感觉到她那份热切，想把自己的所有感悟都分享给我们，这就是璧如所提示台湾人的热情。瑞光周到的地陪服务就不说了，更要提及的是他的后续服务非常好，净滩的统计数据和照片紧跟着我们的屁股到了屏东，在旭海我就看到了。随后，他又分享了两棵不同命运的树的照片，以及他与环保局官员的沟通邮件，给了我们生动的学习教程。朝政对步道的研究给我的是震撼，公益机构对自己的业务领域有如此深度的研究，我之前只在WCS和绿色和平等国际机构那里见到过。他又很谦虚，邮件问我对于清除银合欢的活动的感受，我分享了一个细节：“你让我们自己来组织工作，而不是简单告诉我们怎么做。我觉得这样很好，把主动权交给做事的人，这就是公民社会。”。
这种精神是从何而来呢？来义乡生活重建服务中心的周老师给了我们答案：从自己的土地上生长出的文化才能生存，才能反馈土地。所以，他那么投入地学习和梳理原住民的文化，那么热情地畅想着用原住民的音乐来编戏剧。他的激情让学勤很惊讶。
身土不二所传递的就是这样一种在中华大地上生长出来的文化。我们的传统文化，推崇的是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万物的和谐相处，那是一种可持续的发展。原住民发现一个蜂窝，做个记号，每次去只采集不到一部分，不想吃了就取消记号让别的猎人重新发现。这种互相信任和自我节制就是我们祖先所期待我们的。可惜，今天大多数的人们已经忘却了这些教导，甚至认为愚不可及，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故渔业资源枯竭、反常气候频发。添哥说：“不要说渔网破了没补，那是网开一面。”人对鱼网开一面了，自然就会对人网开一面。我多么期待那些还沉醉在进步迷梦中的人们能醒醒，对“发展是硬道理”有更加理性的解读，毕竟，搬家火星或别的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有点不太现实，也不负责任。建议他们能读读加拿大著名作家、人类学家隆纳·莱特2004年出版的《进步简史》，了解一下进步陷阱的成就。
去机场的路上，大家神仙会。大福感喟，台湾的这些人，正是大陆所缺少的。是啊，可我们无法把他们移植或者拷贝到大陆，我们只能自己凤凰涅槃，死而复生，让自己内心强大起来，从传统文化以及一切健康的文化中吸取积极的营养，抱着希望向前走。
感谢此行中所有相逢的人们，感谢每个人所馈赠给我的，使我能有所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