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明天是3月12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植树节。很多人对植树节都留有一份美好的记忆,但是你是否知道如果植树不遵循科学的方法,不但树苗的成活率低,而且会破坏山地的生态环境。所以,是到了该重新审视植树节意义的时候了。大规模的群众性植树,到底是在改善生态环境,还是一项以种树为内容的春游活动?
近日,笔者又看到有环保组织在呼吁,应该取消“植树节”。是的,你没看错,有人认为,“植树节”已经失去了意义,甚至走向了反面。
自1979年邓小平提议,每年3月12日设为植树节,这一节日通过大规模群众活动加媒体宣传,早已深入人心。全民义务植树的成绩单看起来也颇为亮眼:据国家林业局统计,截至2012年底,全国参加义务植树人数累计达139亿人次,义务植树640亿株。
“植树节”并非中国所独有,美国的一些州,以及欧洲一些国家,均在很早的时候就设立了植树节。毫无疑问,在民众对森林资源、生态环境的重要性尚未足够认识的时候,“植树节”自有它重要的启蒙价值,通过它可以大大增强国民的环保意识。
但是,在全民义务植树开展30多年后,我们有必要来重新认识这一节日的内涵。网络上有个段子是这么说的:植树节到了,下级请示领导,问今年植树去哪里?领导说:老地方。这确实是很多地方植树节的现状,植树造林变得形式化,各级领导、单位员工、城镇居民、中小学生等组团来到某处荒山坡地,兴致勃勃地挖坑、栽树、培土、浇水,这种场面被拍下,成为一篇篇报道,至于这些树的成活率,大家并不清楚。这种只管耕耘,不问收获的现象,年复一年,大家早已司空见惯。
随着近年来空气污染日渐严重,植树造林更是被赋予了神圣的光环。很多地方以为只要把树种上了,就能够过滤PM2.5,改善空气。因此,为了完成植树任务,不仅开发荒山野坡,在土地资源紧张的情况下,不惜退耕还林、退草还林。这种“政治压力”下的植树,投入的人力、财力很大,但树种对不对、林下能否形成生态系统、对于改善环境有多大作用却很值得怀疑。
从造林学的角度来说,全民义务植树很大程度上是违背自然规律的。造林学上的一个规律是,凡是能长树的地方,树都会自己长出来。比如印尼喀拉喀托岛1983年火山爆发,导致绝大多数树种消失了,然而,仅仅4年后,树种就恢复存活了64种。对一个自然条件不错的地方封山育林,它长出来的林子可能比人工种的还好,所谓“义务植树”有点多余。而且,人工培育的林子往往树种单一、层次简单、稳定性差,林下很难形成生物群落。
即使是一些确实需要人工植树的荒芜之地,群众性的植树也大多是胡栽乱种。植树是一件很需要专业指导的事,什么气候、什么土壤种什么树,该如何搭配,栽了以后如何养护,都需要调查和规划,如果没有这些方面的充分考虑,全民义务植树不如说是一项以种树为内容的春游活动。而且,在降水量不足的地方,种树的效果远远不如种草(自然长草更好),但很多地方往往以“植树造林”之名迎难而上,最后是得不偿失。
全民义务植树不能说全无益处,但它至少是一件投入产出比很低的事。群众性的业余植树,声势大,投入多,但是除了变成统计数字,很难期待这些树的成活率,也不会有多大的生态回报。而且,“植树节”的社会文化内涵不再,在被宣传了几十年后,通过植树这一活动方式来普及环保理念的价值已经大大降低。
今天,提出取消“植树节”只是代表一种反思的态度,呼吁全社会应该更了解自然,尊重自然规律,而不是盲干。如果能够让植树活动不流于形式,只在合适的地方,更科学
地植树,那么是否应该取消这个节日并不重要。或者,我们也可以顺应时代变化,把“植树节”改为“护树节”,告诉公众要珍惜已有的森林资源,加强天然林的保护,不滥砍滥伐,低碳生活,那会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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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北京市提出将在未来四年完成平原造林100万亩的目标。平原造林总体上是一件利于生态建设的好事,然而时间紧任务重的现实,使工程在规划设计、种苗调配、栽种质量方面都可能出现问题,运动式造林的弊端很可能在将来显现。一起回顾下2013年4月份《科技生活》周刊的这篇文章。
植树“大跃进” 背后的隐忧
2013年3月30日上午,随着北京市领导和各界群众种下第一片树林,2013年35万亩的平原造林工程正式启动,而2012年北京全年已经造林25.5万亩。根据规划,北京要在四年内造林100万亩,投入300亿元以上,这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数字,但是,在“大跃进”式植树的背后,真的没什么值得我们担忧的事情吗?
大面积造林很难做到精细规划
北京市平原造林的主要目标是提高平原地区森林覆盖率、净化空气和美化城市,满足城市发展对生态环境的需求。在北京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找出”100万亩的土地来,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资料显示,造林地区涵盖北京市及周边多个区县,除了荒滩荒地,还包括拆迁腾退地、废弃地、沙坑等,分布在五环、六环线、河流及村庄周围。
按照造林学的常识,不同的区域、土壤类型需要针对性的造林规划设计。但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存在很多问题。
马履一教授是北京林业大学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中国林学会造林分会副理事长,他同时也是“首都平原百万亩造林科技支撑工程”课题负责人。他告诉记者,从市到区县一级,都有进行规划,根据不同的立地条件,采用什么样的乡土树种和外来树种,如何混交,如何栽种,都有设计,只要各地按照方案执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北京林业大学森林生态学与森林经营学教授、国家林业局自然保护区研究中心特聘专家罗菊春对此则有不同看法。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原来就有大的规划,突然来做100万亩土地的造林设计是非常困难的。
“海淀区过去都是湿地,大兴区是沙地,完全不一样,用的树种不一样,造林密度、管理方法都不一样,这么大面积要按地块来做设计,北京是做不到的。”罗菊春说。
罗菊春曾经参与亦庄、未善庄等地的造林工程整体设计。“整个过程都要对土壤、地下水位、河流和道路等方面进行先期调查,需要多少树苗,需要用什么树种、工程量有多少,里面涉及的事情有很多。”罗菊春说。
在不能做细的设计时,北京市只能根据栽种环境,比如河流边、公路旁、村子里进行错线条的分类,而实地情况要比这复杂,出现一些造林“不科学”的情况是肯定的。
北京买“光”周边省市树苗
对于各区县园林局来说,造林任务最大的挑战无疑是苗木供应问题。为了让造林成果更快显现,北京造林一般选用直径为6厘米以上的大苗木。据记者了解,由于造林面积大,北京市的苗圃已经满足不了,承接造林任务的单位纷纷从山东、河北、山西、内蒙古等地调苗、买苗。
马履一告诉记者,由于整个华北地区气候环境较为相似,外地调苗适用性并不存在问题,相关专家也做过论证,公众应该可以放心。罗菊春也认为,外地苗木的成活并不是问题,关键在很难保量又保质。
“我问了种苗站,去年北京造林25.5万亩,把北京所有的苗都拿来用了,只解决了50%的苗,其余50%从周边调,但河北的苗子也不够,河北去年造了420万亩,今年要造200万亩,怎么能顾到北京?” 罗菊春反问道,北京今年要造35万亩,如果今年就把周边的苗都调光了,明后年怎么办?
苗木一旦稀缺,苗木的质量则很难保证。罗菊春认为,苗木稀缺的另一大问题是很难按设计要求来造林,不同树种用在不同地方都有要求,杨树栽在河边比较好,油松可以在比较干旱的地方,不同的树种还要搭配,但现在是买了什么苗就栽上什么苗,栽了就合格。
“先天不足,后天不良,造林学上特别讲究良种壮苗,要适地适树,现在很难做到。” 罗菊春说,由于平原地区土壤很好,后期施水充沛,一般成活率不成问题,选苗不当造成的“半死不活”问题,要过些年才能显现出来。
每亩3万元投资太浪费
在如此时间紧、任务重的造林工程后面,是北京市的超高投入。据报道,100万亩造林总计要投入300亿元以上,平均每亩成本达3万元。罗菊春介绍,国家对造林的投入是300元每亩,但北京市造林由于选用大苗、苗木紧张,3万亩的成本中苗子就占了2万多元。此外,现在不计成本投入,后期大量调水、培土、剪枝和管理,100万亩的造林费用以后幼林管理还需要投27亿元。
“我曾经去国外,看瑞士一个风景旅游区造林,成本是一公顷1万瑞士法郎,折算起来大约是3000多元一亩。北京这样的投入是全世界都少有的!” 罗菊春颇为痛心地说,虽然大家都说北京“不差钱”,但也不能这么浪费钱。
此外,由于造林面积大,苗木不够,栽种的密度明显不够。记者了解到,目前造林的密度是每亩60株左右,最密的也不过80-100株。罗菊春认为,这种株行距难以达到郁闭的目标。
“按照每亩60株,现在一棵树的面积占了10多个平方米,太浪费地了。一般要求栽植密度每亩100-110株,除非是栽杨树,杨树可以3-4米栽一棵,但我们栽的不全是杨树,像油松、侧柏栽那么稀,十几二十年才能到郁闭的程度。” 罗菊春建议,现在要弥补这个问题,可以在林间种矮杆作物或花卉,开展农林复合经营。
“平原造林是件好事,但也要重视其中存在的问题。”罗菊春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