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20/3/437506.shtm
“独断”也能有好结果
通常我们认为,严肃的学术期刊办刊政策特别是审稿机制是相对公平正义的,对稿件质量把控也是严谨的。可事实上,随着我们对《自然》这类杂志研究的深入,我认为,《自然》这种“特别”的办刊政策与学术公器的办刊政策相比,其实各有千秋。
学术期刊严格执行程序正义这样一套规则,也会产生一些消极结果。
最明显的是:这个刊物将会丧失它自己的特色,因为当它努力扮演学术公器时,它就代表了这个圈子里大多数人的均值,很难偏离;其次,它会扼杀一些创新性的学术发现,因为通常审稿专家和编委会都是资深人士,这一群体的特点是想法保守,学术理念不易被动摇。
相反,《自然》编辑部的独断做法恰恰可以弥补这些缺点。
首先,《自然》始终带有主编强烈的个人风格,这一点在它的历史上有着极强的传统。
比如,坎贝尔就毫不讳言:我最喜欢的论文,都是有关最新的发现,意想不到的发现。比如第一次发现环绕其他天体的行星,还有在印度尼西亚发现的一种史前小型人属佛罗勒斯人,论文都发表在《自然》上。这些都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发现,有关论文也是我最喜欢的。
《自然》首任主编在位50年,他的接班人也干了30多年。《自然》对主编的信任,可以让他们的风格贯穿始终,杂志特色无可取代。
其次,它以读者感不感兴趣为标准选择文章,更不容易扼杀创新,甚至是那些看上去离经叛道的东西。
在我们的实证研究中,有一个重要案例,也是《自然》最引以为傲的论文之一——1953年,克里克和沃森对DNA双螺旋结构描述的文章。
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当年的主编也是不顾编辑部反对,为避免被审稿人毙稿,决定不经同行评审就将他心目中的遗传学重大突破发了出来。不得不承认,主编非凡的眼光和勇气在这一历史事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当然,《自然》这么做的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有时不可避免地会刊登一些平均线之下的,甚至是荒谬的文章,为的是读者感兴趣。
从这个角度看,两种办刊策略无法简单比较优劣。但从SCI影响因子排名结果看,两栖化的商业刊物比如《自然》《科学》《柳叶刀》《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等遥遥领先,这个事实至少强烈地提示了我们,用这种方式办刊也能成为顶级“神刊”。
正因为这些期刊有特色,能吸引人,一旦将自己带入一个良性循环,就不愁没有好稿件。
现实是,《自然》每周投稿约200篇,而刊用率却只有8%,选稿标准严格,稿件质量当然有保障,绝大多数情况下,编辑部也不会刻意挑战学术伦理,这也是它能取得学术共同体信任的原因。
通过这种办刊方式实现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
分析至此,我想提醒大家几点:
▲ 我们太习惯于将我们自己对理想学术刊物的完美想象投射到西方“神刊”上去了,我们想当然地以为“神刊”一定是审稿严格、公正,却不知道人家甚至可以不审稿;我们想当然地以为“神刊”一定会以自身的声誉为它发表的文章背书,却不知道人家将撤稿视为家常便饭。
▲ 学者以在《自然》这样的“神刊”发表文章为荣,有其合理性。可也因为商业杂志的目的和审稿机制,使得发表的每一篇论文未必都是最终定论。如果仅以高影响因子期刊上发表文章来衡量单项研究,这就危险了。
▲ 期刊的判断标准,不应成为对学术成果以及研究人员学术成就的判断标准。
▲ 我们该做的,就是回到同行评审的初心,在学术评价过程中,把这项严肃的任务交还给值得信任的学术委员会,而不是迷信那些国际“神刊”。否则,就有可能成为“水的记忆”“冷核聚变”“皮尔当人”这样的反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