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侠 2、缪秋民 3、孝如云
（1、3上海交通大学 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2浙江省绍兴市委编制办）
摘要：消防产业的现状与我国的社会需求呈现严重的不匹配现象：产业集中度严重偏低，缺少有竞争力的拳头产品，创新能力与意愿孱弱，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消防市场开放度严重不足，在企业属性与结构分布上，个人资本占主导地位与众多中小企业依赖行政垄断存活，改变这种困境的必由之路就是开放市场，让市场配置资源，彻底改善监管机构的单一静态监管职能，转变为动态的监管与服务并重功能。
2019年4月8日网上公布四川凉山森林大火中有31位英雄壮烈牺牲，损失巨大，很多年轻的消防队员为此献出宝贵的生命。联想到2015年8月12日天津市滨海新区危险品仓库发生火灾爆炸事故，共造成165人遇难，其中110人为消防队员。这一系列惨剧引发笔者对于中国消防事业的关注。消防产业在中国一直很低调，由于与日常生活之间存在的距离，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它，这就让它始终处于一种长不大的状态。回顾这个行业的发展史，大体来说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分别是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定点生产（改革开放前）、过渡到实行备案与许可制模式（从1986年开始），再到实行市场准入制（2001年开始）。总体来说，消防产业市场化时间较短，由于行业特殊性，以及各种壁垒的普遍性存在，导致中国消防产业的市场化程度严重不足，这种状况直接制约了消防产业的产业升级与创新。
据统计，目前全国有6000多家与消防相关的企业，其中超过50%是小企业，这么多企业中竟然拿不出有市场竞争力的消防产品，产业集中度严重偏低已经证明消防产业亟需一场真正的市场化改革，否则这种局面只会每况愈下。
抛开产业的创新与收益不谈，仅就每年因消防事件产生的巨大人财物损失，也有必要加紧推进消防产业的市场化水平，加快创新步伐，提升产品质量，更好地保障全社会的福祉与生命安全，这种努力也有助于我国消防产业的结构转型与升级，再不改革，一旦开放市场，国外那些先进消防产品与技术进来后这些企业还能存活吗？下面通过近几年消防人员救火牺牲的数据来揭示这种转变的紧迫性与必要性。
图1：2014-2018年全国消防队员牺牲人数（根据相关材料整理）【1】
根据我们的整理，20年间（2000-2019，截至目前）已有超过350名消防队员牺牲。图1显示的是过去五年间牺牲的消防队员的数量情况。再从全国层面看看火灾造成的人员和财产损失，可以从另一个侧面更为直观地展示消防事业的重要性。
图2:2014-2018全国火灾死亡人数（根据相关数据整理）【2】
从图2可以看出，在过去五年里，全国范围内每年火灾死亡人数平均超过1500名，仍然是非常大的人员伤亡数字，虽然近年来有下降趋势，但下降幅度很小。再来看看全国火灾发生的频次与损失情况。
图3：2014-2018全国火灾发生的次数与财产损失（根据相关数据整理）【3】
从图3可知，全国火灾发生频次仍然很高，就拿最近的2018年来说，当年发生23.7万起火灾，平均每天650起，损失36.75亿元，平均每天损失1千万元，这些数据实在触目惊心。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降低损失？
在整个火灾发生链条上，前端的预防是至关重要的，但不可控，而中、后端的火灾应急处理则体现相应的技术装备水平与人员职业化程度。抛开前端不谈，在火灾应急处理中，消防工作就成为减少损失的最为重要的环节。而要使消防工作高效安全，消防器材就成为考量的核心所在，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那么中国消防产业的真实发展情况如何呢？这个领域长期以来一直处于半遮蔽状态，透明度很低，通过对产业现状的研判，该行业总体进步速度缓慢，竞争不足以及市场化程度很低，甚至是处于伪市场状态，导致总体创新能力孱弱，这就不可避免地导致后端消费者面临消防效率与安全的巨大隐忧。下面我们以安全、消防用金属制品制造业的发展情况来检视消防产业的现状。
图4：2012-2016年安全、消防用金属制品制造业数量（根据相关数据整理）【4】
消防产业链非常庞大，涉及上下游产业众多。大体来说按照产值分布来看，在整个消防产业构成中，消防工程(包括管网耗材)约占市场75%，消防产品约占市场25%。遗憾的是，占消防产业大头的消防工程的具体产值数据很难找到，我们只能从零星可见的消防产品的数据来分析这个行业存在的问题，下面我们从近五年的消防用金属制品制造业的情况入手。
从图4可以清晰看出，过去五年全国安全、消防用金属制品制造业数量在逐年增加，这意味着市场需求仍然旺盛。随着全国城镇化比例的进一步提高，这个市场需求会越来越大。我们再来看一下该行业的产值，大体可以猜测到该市场的大小。
图5:2012-2016年安全、消防用金属制品制造业销售产值（根据相关整理）【5】
从图5可以清晰看出，安全消防用金属制品制造业的产值逐年增加，仅2016年就比上一年产值增加11%，从发展趋势上可以看出这个行业的市场空间是非常巨大的。
图6:2012-2016年安全、消防用金属制品制造业主营业务利润（根据相关整理）【6】
从图6可知，该行业主营业务利润也是逐年增加的，仅2016年的主营业务利润就比上一年增加11.5%，可见这是一个盈利比较稳定的产业领域。这就意味着在消防市场存在市场牵引型创新（market pull innovation）的可能性，如果该行业普遍创新能力或意愿不强，那么一定是存在某些结构性问题，为此，我们需要检视一下该行业的企业属性问题。
不同的企业属性与结构决定了其对于创新的偏好是存在很大差异的，为此，我们需要对中国众多消防产业的属性与结构做些简单梳理。
图7：2012-2016年安全消防用金属制品制造业所有者资本构成（根据相关数据整理）【7】
从图7可以清晰看出该行业的资本构成主要有两部分，即个人资本与法人资本，至于集体资本与国家资本占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前两项中，个人资本远超法人资本，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安全、消防用金属制品制造业已经基本私人化。既然如此，是否可以说中国的消防产业已经完全市场化了呢？显然不是，更准确地说属于圈子化。消防产业属于保障性安全产业，事关公共安全。随着中国城镇化、工业化速度的加快，消防事业的重要性日益提高，由于存在诸多进入壁垒、权力垄断，区域的条块化分割，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竞争，众多中小企业习惯于依赖行业保护存活，导致中国的消防市场是一个严重异化的伪市场。正是由于企业的这种属性与结构分布，在一个发育不充分市场内，是无法形成真正的创新能力与创新意愿的。据专业机构预测中国消防市场未来增长空间巨大（见图8），如果不能提早进行改革，那么很难指望其会在短期内有根本性的产业结构升级与创新发生的可能，这可以从中国众多的消防产业的集中度严重偏低的事实中体现出来。
图8：中国消防产业的市场规模（根据前瞻产业研究算数据整理）【8】
全球化时代的一个最显著特点就是资源的自由流动，并寻找最佳配置结构，这种变化是通过市场的自由竞争机制实现的。如果再考虑到我国改革开放的范围与深度逐渐增加的现实，可以不客气地说，再不改革，留给中国消防产业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曾有过一个推论：在开放市场的环境下，大市场造就伟大企业。显然中国的消防产业由于诸多限制，仍然停留在封闭的伪市场框架下，已经陷入严重的路径锁定状态。上述图表还只是根据网上披露的材料做出的分析，情形已经很不乐观，如果再考虑到占整个消防产业大头的消防工程（约占年产值的75%），情况更不容乐观，由于消防工程大多预留在建筑中，其真正的质量和效果在平时难以体现。虽然在安装施工之前有较高的行业资质要求，但这种审核机制的效果大多时候属于形式大于实质的类型，谁能保证有资质的企业不会被市场利益诱惑，在这种模式下一旦发现问题时为时已晚。究其原因，这种封闭性的审查缺乏广泛的监督与质疑，公众无法相信其可信性。
三、结语
综上，关于消防产业的改革建议有三：首先，打破市场的条块分割局面。挖潜赋能产业动力，在宏观层面上形成真正的大市场，为自由竞争提供空间，着力打造产业链、创新链、价值链的耦合发展，从而促成产业深度集成融合；其次，完善我国消防产业运行多年的强制性产品认证机制。预期实现从静态的行业质量监管单一职能部门（一个国家中心下设四个分类研究所）转型为动态的监管与服务并重的双重功能的职能转型。如帮助企业从宏观上研判行业的发展趋势，制定相应政策与建议，淘汰落后产能，引导产业发展方向等，这些都是当下紧缺的服务功能，这才是目前亟需改革的机构功能转型，遗憾的是，目前的监管模式很难有服务产业的意愿和动机，单纯倚靠权力最为省事，久而久之就会形成路径依赖综合征。第三，形成多元市场竞争机制。打破封闭系统的最好方式就是引入外部竞争力量，激发整个行业自身的潜在活力，倒逼行业结构转型与质量提升。一个行业的成熟与发展是要在市场的锤炼下完成的，而且逐步引入外部竞争力量也会加快行政部门职能转化的步伐，以及削弱地方保护主义势力的蔓延。
参考文献：
【1】【2】【3】根据中国政府网http://www.gov.cn/xinwen/2015-02/13/content_2819433.htm，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gongyi/2017-01/11/c_129441220.htm等相关数据整理。
【4】【5】【6】【7】中国工业统计年鉴[M]. 中国统计出版社, 2013—2017.
【8】根据前瞻网数据整理https://bg.qianzhan.com/report/detail/458/190513-aab5a725.html.
【博主跋】这是2019年写的一篇小文章，预计本月28日刊在《今日消防》2020（12）上，这是原稿，是为记！这几年比较关注一些不被人们关注的领域的发展状况，其实，这类工作很不好做，数据很难找到，即便找到一些零星数据，要想推测行业原貌也是很困难。可以预见到：这类企业遮蔽久了，也就慢慢地成为中国所有行业领域中的洼地，当人们意识到的时候也就晚了。小缪同学已经毕业一年多了，想起那些一起收集数据，修改文章的日子，还是挺值得怀念的。这类文章写了，也不容易发表。估计以后也没有多少心情再去写这类文章了，不论怎样曾经努力尝试过了，往后的日子也就不会后悔。这一年又要过去了，记录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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