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每一次书写,都有特殊的“在场”逻辑。每一种回响,都是刻骨的“情感”证明。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如何讲述这场新冠肺炎疫情?应该是务实而非武断的,不以当下的认知批判过去的错失。以德报怨或许难以抗衡切肤之痛,但最大限度的理性与包容,却是华夏文明应对风云诡变的正途。
网络舆论的“在场”
3个多月来,网络舆论场里有关疫情的讨论大致可分为几个阶段: 12月底开始,各种谣言、捕风捉影和阴谋论中,很难挑拣出多少有关疫情的“真相”,未知的观望中夹杂着“山雨欲来”的忐忑。
1月20日,专家披露新冠肺炎病毒存在“人传人”,确诊和死亡人数飙升,舆论陷入恐慌和激愤。通过各种渠道摆上台面的“个体悲惨命运”放大了疫情的惨烈。
1月底开始,随着中央一系列决策部署,疫情防控工作扎实有序推进,特别是医疗物资、收治床位与医务人员等短板问题逐渐补齐,网络舆论渐渐平稳下来。通报疫情和防控工作进展的新闻发布会成为公众获取疫情信息的重要渠道,朋友圈里的“正能量”和“感动系”壮大了打赢疫情阻击战的力量。
1月24日晚,由陆军军医大学抽调精干医务人员组建的医疗队在重庆江北国际机场停机坪集结,准备连夜驰援武汉。新华社发
2月底,疫情呈现全球暴发态势,欧美等国在疫情中的沦陷很大程度上刷新了国人对这场疫情的看法。“感谢你们的风雨逆行,让中国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危难之际方显制度优势”等语句在网络高频出现,战疫一线忠诚履职的基层干部登上了“热搜榜”……
网络舆论对这场疫情的记录,是不可忽视的“在场”。尽管这是一波又一波自由、零碎而弥散的讲述,尽管很多时候一地狼藉,来不及拾掇又层层累积,却着实彰显了人性。随着抗击疫情从关乎个体安危上升到国家安全战略,网络与传统舆论场逐渐从割裂走向统一。
“一开始,对未知病毒的恐惧,隔离的压抑,各种真假参半的信息,很难让人没有怨气。可是后来慢慢好起来了,特别是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建成运行之后。疫情防控的成效越来越明显,老百姓的信心就会越来越足。”经历了整场疫情的湖北90后朱国威说。
文艺创作的“回响”
瘟疫、文艺,不仅是语音上的意外相似,更有着微妙的历史渊源。疫病之中与疫病之后,总会有人激发出研究世界、探索宇宙的智慧,或者创作出伟大的作品,甚至成为推动历史进步的重要角色。
新冠肺炎疫情后的中国也有这样的作品问世。讨论这类作品的真实性意义并不大。丹尼尔·笛福写于1772年的《瘟疫年纪事》,可能是文学史上第一部以瘟疫为主题的小说。但这部“纪事小说”以及同时期佩皮斯创作的“日记文学”,对瘟疫发生的时间地点,发病者的情况乃至伤亡数字等,都极尽详细和系统。
然而,人们对疫病中诞生的伟大作品,显然有着更高要求。乔万尼·薄伽丘的《十日谈》,托马斯·曼的《死于威尼斯》,阿尔贝·加缪的《鼠疫》以及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除了惨烈的、悲伤的,更呈现出严肃的、克制的内容。这些作品有着史书般宏大的背景格局,寓言般深刻的反思警醒,展现出对个体乃至群体伤痕的治愈力。
1月24日是除夕,湖北省武汉市汉秀剧场的外墙打出“武汉加油”字样。新华社记者 熊琦 摄
新冠肺炎疫情之后,中国的文艺界乃至整个知识分子群体又可以有多大作为呢?这种作为,显然不是出于私心的“带节奏”,更不该是为了“不被忘却”而反复地刺痛公众的伤口。如何讲述疫病,就是如何看待生命。
“我曾经问过一些学者和硕博士研究生,你能否想象既不同于古代又超越现代的新理念,并形成几个概念?无不哑然。”国内顶尖高校的一位中文系教授说,中国要想真正复兴,除了在高质量技术和产品上下功夫,还需要在理念、规则和秩序上下功夫,但在这些方面,中国当代文艺理论界又有多大的贡献呢?
何时才算是这场疫情真正的尘埃落定
我想有一个必要的前提,就是我们能说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对受难者有个完整的交代。梳理清楚哪些是我们该做却没有做的,哪些是我们不该做却做了的,然后竭尽全力去弥补、修正和创新。
因为要采访报道这场疫情,我不断地与医学专家打交道,至今“收藏”的有关疫情的20多篇专家文章,大体风格是这样的:新冠病毒的多样性和变异性,无症状感染者的传染性分析,重症救治临床诊疗方案,常态化疫情管控的注意事项,全球公共卫生危机治理反思……医学专家们有关病毒的这些讲述,让我感到“踏实”。
4月11日,工作人员在国药集团中国生物新冠疫苗生产基地质量检定部门对新型冠状病毒灭活疫苗样品进行杂质检测。新华社记者 张玉薇 摄
同样因为要报道这场疫情,我接触了不少政府官员。在浙江,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办公室里,有许多勤恳、内敛又聪明的“理工男”。他们对这场疫情的讲述,是平静而务实的,充满着各种数据、图表、网格。现在看来,正是每一次关键节点上的正确举措,才使得一方百姓能够心安。
大疫之后,很多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东西,成为我们更加珍惜和需要守护的美好。相信国人将对科学更为看重,社会将更崇尚务实之风。
文化人类学者叶舒宪曾说:“我们不应该武断地犯错,更不应该犯低级的逻辑错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自己曾经的臆测和武断而感到惭愧。
态度的改变是决定性的。可以定量的数学和经济学知识,专业性很强的科学知识,包括文史哲在内的有关人性的知识,在这些知识基础上形成的观念,是成就一名思想家的基础。与这个时代同步的思想家,对历史的讲述不会误入歧途;心系人类未来命运的思想家,对当下的问题才会看得更清楚。
来源:《半月谈内部版》2020年第5期 原标题:《“尘埃落定”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