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即为“物的流通”。中国古代为农耕社会,商品意识淡薄,谈不上全面的“物的流通”。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读铁路学校时,老师讲过铁路货物的流通,我记住了一个名词:位移。“位移”与“物流”,“名异而体同”罢。
1921年,美国人阿奇·萧在《市场流通中的若干问题》一书中言,“物资经过时间或空间的转移,会产生附加价值”。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英国人成立了“即时送货股份有限公司”,把商品及时送到用户手中,或为“物流活动的早期文献记载”。
如今,人们对“物流”已不生疏;有不少大学尤其是职业院校,都开设有“物流专业”。我工作的大学校园里,各个快递公司各显其能,每日清晨,快递堆积如山,及至傍晚,小山消失,物流之快件,各寻到各的主人,于人于物,便利至极。而其中的“快递小哥”“快递小姐”,正是物流专业的大学生,同学们利用课余时间兼职,既挣了生活费,又体现了“学以致用”。有的因为上过我的课,我去取快递时,服务态度特别热情,让人暖意融融。
中国古代虽没有物流的概念,但并非没有物流之物。从古诗词中,大抵能看到它的影子。
最出名的一首“物流诗”应是杜牧的《过华清宫》,其中几句读者都很熟悉: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此处之“骑”,便为物流运输之工具。那时最快的是马。官方的快递小哥骑着快马,从南方出发,一路向长安(今西安)疾驰。至于“南方”究竟为岭南还是蜀地,学界仍有争议。司马光《资治通鉴》载:“妃欲得生荔枝,岁命岭南驰驿致之”;《唐国史补》载,杨贵妃虽生于蜀,但“岭南所生(荔枝),尤胜蜀者”。“巴蜀”一说,指的是岭南离长安远,巴蜀距长安近——远近,相对而言,按彼时的运输条件,纵然“八百里加急”,不管是舍近求远,还是舍远求近,杨贵妃想吃到原汁原味的“鲜活食品”,是不容易的。而普通百姓,于日用饮食方面,想第一时间尝到南方的新鲜果蔬,纵是涎水垂三尺,也只能干瞪眼,无计可施。
“胃口”无法满足,“情义”又何尝不是?
唐朝诗人杜甫的《春望》诗,读者仍然熟悉,其中有: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家书”自然指亲人之间互报平安的信件。一封信,何以能值“万金”?有文学夸张的成分,更因为战争,驿路不畅,信送不出去,也送不过来,眼巴巴、望眼欲穿,听不到亲人的消息,心急如焚。
其实,即便没有战争,百姓之间的书信往来也走不了官方“快递渠道”。邮驿属于官方机构,传递官府文书、军事情报,民间书信,搭不上车。
杜牧有一首《旅宿》诗,“远梦归侵晓,家书到隔年”。——一封家书,寄到旅馆时,已是一年之后的事情。纵然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情,游子也只能望“信”兴叹。古代交通之不便可窥一斑。
民间物流,可走的“路”不多。若有,也许就是我们从电影电视中经常看到的“镖局”。但镖局押送的都非一般货物,与百姓日常关系不大。
其实,我国邮政业务历史悠久,《秦邮律》便是我国最早的邮驿法规。而在此之前,上推至商周,官方也有传递信息的组织。传递的形式有两种:乘车和骑马。但乘车送信慢,快马加鞭快,逐渐,“马递”代替“车递”。而在水系发达之地,则靠“船递”。
无论何时,道路状况好坏,是物流能否畅达的关键。周朝时,道路的规模和水平有了很大的发展。《小雅·大东》记载:“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指通往周京城的道路如磨石一样坚硬平坦。但此“周道”是“周的军用公路,禁止小民行走”。
从某种意义上说,古代中国真正的国际长途物流运输之路,最早应为汉武帝派遣张骞走出的古丝绸之路。这条路联通中国、印度、希腊三大文明,长达数千公里。借助此路,汉朝使者、商人接踵西行,西域使者、商人纷至沓来,让中国的丝绸制品、西域的奇珍异宝实现互通,进出两旺。
正是物流,促成了司马迁笔下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是物流,让如今的人们足不出户,“坐享其成”。
流者,活也。
(作者系广州城建职业学院人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