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种囚禁的生活描写另一种囚禁的生活,是合理的。那么,用一种情景映射相似的情景,也是合理的。在这个时间点重读鼠疫,不能不承认是有意为之。
塔鲁说他曾是一个鼠疫患者,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有些人是披着红衣的大鼠疫患者,有些人是面目不清的小鼠疫患者。我们过着天衣无缝的生活,追求内心的平静,在本职工作完成后,完美地将剩下的时光打发在个人选择的消遣中。如果可能,我们宁愿选择一场轰轰烈烈的地震,短时间内带走那些无关痛痒的人,于是我们便可以继续正常的生活。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习惯了杀戮,披着各种掩饰的杀戮。我们可以残忍窒息一些人的声音,我们可以轻蔑地看着远方的痛苦。我们可以在灾难与自己保持安全距离时,冷漠,高傲,冷嘲热讽,高谈阔论,享受着这无伤大雅的生活插曲。我们中有些人甚至可以暗自狂欢,庆幸全世界陷入了一种自己早已习以为常的灰暗,于是变得对每个人都面目可亲起来。
鼠疫仍然是一种生活,一种消弭了人与人之间界限的生活,所有人变成了共同体的生活。在与正常生活一正一反的对比中,不变的是我们自身。正如结尾所说,鼠疫杆菌不会消亡,他会藏匿在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在不经意的时刻,突然冒出来摧毁一个城市的幸福生活。所以“鼠疫杆菌”到底是什么,是向囚禁的人们扔出的绳索,还是将他们吞噬的另一个深渊。或许这个答案因人而异,对于神父,鼠疫是信仰的纵身一跃;对于里厄和塔鲁,鼠疫不过是一颗再次滚落的巨石;对于朗贝尔,是逃出生天的绳索;对于鼠疫结束狂欢的人群,是随时可能吞噬他们的深渊。
当然,灾难不过是为现实提供一面镜子,要把它对准到哪个角度,取决于自身。还是不要生活在抽象的概念里了,起码还在经历之中,就要像里厄那样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