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纷杂的过往,掩盖在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尘埃和粉红桃色的暧昧与蠢蠢欲动中,那是中国近代最混乱最黑暗的黎明时刻,也是创造了无比灿烂辉煌历史成就的盛世。
张学良在宋美玲放情的大笑与秋波含情的迷人眼神幻影中,抽刀拔剑;梁思成趴伏在弥留之际的妻子床前,低声哭喃;邓拓怀揣极度悲怆和绝望的心境,窝在家中写遗书给妻子,做人世最后一次的告别……那被掩盖在炮灰与枪鸣的年代,无数女性的觉醒,星光洒在她们身上,熠熠发光,与传统女性不同的睿智与肝胆,黑白照片映出的曼妙身姿,成了后人津津乐道各种绯闻轶事的谈资。
但历史不只是风花雪月。
撇开作为一部纪实性著作应有的客观角度与冷静的笔调不谈,撇开褒贬不一的业界评论不言,哪怕从篇幅和引用的数量与严谨程度,它值得一读。
至少从叙事主角来看,它便已经阻隔了男权社会对优秀女性暧昧探究的目光。从中国古早时就已存在的“女大当嫁”的腐朽思想在数千年的社会演化中非但没有被剔除,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进一步扎根,变本加厉地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在普罗大众的思想中,其中一种外化就表现在对历史人物风流轶事的兴趣中。
曾经年少不知事时,提到林徽因,总是对她与徐志摩,金岳霖,梁思成的纠葛感兴趣,就像是每一个闲暇慵懒的午后,端一杯茶,戏虐地看着网络上风起云涌的明星绯闻,很难带出一点尊敬。本该是应该受人敬仰的神话,却因为读者某种生来自带的劣根性而变得像拙劣的戏剧。当别人提到林徽因是想到她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深化方案的设计者之一呢?是眼前浮现出她骑牛车在荒芜的田间小道寻觅遗失已久的古迹吗?还是想象她和徐志摩在伦敦雨雾中脉脉含情的一瞥中产生的无限诗意呢?
作为女性,总是难以摆脱社会加诸于她们仿佛理所应当的地位——纵观各种民国女性传记,有哪一个逃脱得了作者对她们恋情的臆想呢?哪怕是《南渡北归》这本书中,都难免有作者加上的“(南按:有人曾考证曾氏一直暗恋傅斯年)”类似于这样带着某种眼镜看人的想法。从中不难看出,从女性角度叙述必然导致看待历史角度的倾斜与不全面,哪怕再卓越的女性都难以逃脱被家庭伴侣牵绊的命运。
因此,《南渡北归》以男性大师为叙述主角的角度最大程度上还原了那个才思泉涌,充满争议而又文质彬彬,“君子和而不同”的年代,纷涌而散碎的记忆碎片,被一一拾取,又在这注定不平凡的书中,重现了那个不平凡的历史年代。
那不只是风花雪月,而是大师的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