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读书笔记：地球往事三部曲
写在前面：
本科毕业那年在朋友圈立了个flag，说要准备入《三体》的坑了。然而，实话实说，《三体》的前几章并没有吸引到我，所以很快就“弃坑”了。前段时间机缘巧合地听了《晓说》讲《三体》的一期，重燃了我对这个系列的好奇。于是硬着头皮读了下去，渐渐开始一发不可收，用了差不多两周的时间就读完了三本。
记得初中的时候班里流行看言情小说。小姑娘们拿着《狼的诱惑》哭得稀里哗啦，而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有段时间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点问题，后来把原因归结为是我看书不太容易被带入。但是，在看《三体》的过程中我却落泪了两三次。这是第一部把我看到泪流满面的书。
关于《三体》系列的褒奖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它的科幻很“硬核”，二是它拥有复杂严谨的剧情结构，三是它蕴含了许多令人震撼的脑洞。
关于第一点，作为一个文科生，我真的很难判断《三体》里的科学构想底“硬”不“硬”。我只能说，在我眼里，书里对未来科技的幻想可以不违和地推动剧情的发展。至于第二点，本书的剧情结构着实非常精彩。《三体》的主要剧情跨越了几个世纪，然而，许多在前部分提到的剧情和细节都能成为后部分内容的伏笔，彼此呼应。但由于我不想本篇读书笔记里出现太多剧透（会出现比较多，但不想太多），所以也就点到为止了。
这篇读书笔记里，我想重点写一写《三体》系列里那些让我打开书时震撼、合上书时思考、闭上眼时还会梦见的脑洞，以及在我眼里本书的最第四个亮点：对人性的思考。
本篇读书笔记有两部分内容：一、黑暗森林与星空；二、野兽、人类和圣母
第一部分黑暗森林与星空
宇宙有道德准则吗？
话不多说，我们先来看看本书的核心假设——“黑暗森林法则”。
在浩瀚的太空中，人类总是觉得孤独。我们通过各种途径向宇宙广播人类文明，用微弱的声音呐喊：“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可如果真有一天，有“人”听到了我们的呼喊，会发生什么呢？
《三体》的回答是：毁灭。
--------以下有轻度剧透--------
在人类的幻想中，外星文明可能是友好的。我们可以像电影里那样成为宇宙共和国中的一员（《黑衣人》《银河护卫队》《银河系漫游指南》……）。而《三体》却认为，宇宙其实是一座黑暗森林：
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不管是天使还是魔鬼，不管是娇嫩的婴儿还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也不管是天仙般的少女还是天神般的男孩，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
这是因为宇宙中存在以下公理/事实：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基本恒定；
存在技术爆炸：弱小的文明进步的速度可以突然加快，在短时间内可以超越较为高级的文明；
存在无限的猜疑链：在宇宙中，文明间的生物学差异、文化差异和相距的遥远距离，不可避免地会导致猜疑链。即，我不能判断你是善是恶；我不能判断你判断我是善是恶；我不能判断你判断我判断你是善是恶……
因此，一个文明的坐标一旦被暴露，等待她的只有毁灭。想象一下：
一个黑暗森林中的猎手，在凝神屏息的潜行中，突然看到前面一棵树被削下一块树皮，露出醒目的白木，在上面用所有猎手都能认出的字标示出森林中的一个位置。这猎手对这个位置会怎么想，肯定不会认为那里有别人为他准备的给养。在所有的其他可能性中，非常大的一种可能就是告诉大家那里有活着的、需要消灭的猎物。标示者的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黑暗森林的神经已经在生存死局中绷紧到极限，而最容易触动的就是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假设林中有一百万个猎手(在银河系上千亿颗恒星中存在的文明数量可能千百倍于此)，可能有九十万个对这个标示不予理会；在剩下的十万个猎手中，可能有九万个对那个位置进行探测，证实其没有生物后也不予理会；那么在最后剩下的一万个猎手中，肯定有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向那个位置开一枪试试，因为对技术发展到某种程度的文明来说，攻击可能比探测省力，也比探测安全，如果那个位置真的什么都没有，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值得注意的是，“黑暗森林法则”是作者对“是否存在零道德宇宙”这一问题的猜想，是服务于小说的，并不是科学推论。
地球如何毁灭？
网上流传，作者曾与其他科幻作家在杭州聚会。有人突然奇想，提议大家想一想用怎样的“科幻”手法毁灭西湖最有意思。作者大刘说，西湖这么美，把她变成一幅画吧。
--------以下有重度剧透--------
在小说中，太阳系的位置遭到了暴露。人类推测外星文明毁灭地球的方式是用光粒打击太阳，于是放弃研发有一定风险的光速飞船，转而以离太阳较远的行星为掩体，在其背面建立太空城以躲避冲击。然而万万没想到，宇宙送给地球的末日只是一张小纸片（二向箔）。通过这张小纸片，太阳系跌落到了二维，变成了一幅“画”。
当太阳系正被吞噬时，有两个人正在冥王星收拾人类文明的文物。她们望着二维的太阳系，“空间的每一处微小的部分都在惊惧和疯狂中流动着、翻滚着、颤抖着，像燃烧的火焰，却只散发出酷寒”。她们想起了梵高的《星空》，“星空丝毫没有立体感，像挂在夜空中的一幅巨画”。她们感叹，“像啊，真像啊”。
这种充满“美感”的毁灭方式在我的脑海中久久萦绕，以至于当天晚上睡觉时，都一直能“看”见那幅巨大的、漂浮在黑暗中的《星空》。然而故事到这里远远没有结束，作者继而开出了更多的脑洞：我们的世界为什么是三维的？这种“降维攻击”方式会对宇宙产生什么影响？（我就不接着剧透了）
第二部分：野兽、人类和圣母
《三体》系列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有其对人性的洞察和描写。
在我看来，书中的角色可以分为三类：野兽、人类和圣母。
「野兽」的代表人物是章北海和维德。他们认为“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他们不顾平等、人权的概念，他们不惧牺牲他人和自己以求人类的部分生存（甚至几个人的生存）。在他人眼中，他们是冷血、残酷的。然而书中，这些人才是干“实事”的人。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人类文明的种子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人类」则是指书中每个时代的“大众”。他们擅长斗争和遗忘。他们认为人类世界是永恒的。他们有时充满了爱与希望，有时表现出悲观和残暴。他们时而对冷酷表示唾弃，时而对大爱表示鄙夷。他们喜欢崇拜带来希望的救世主，习惯于排挤破灭希望的灾星——就算救世主和灾星是同一个人。
而书中最有意思的就是「圣母」了。三体文明和地球文明都出现了圣母的角色，但最具代表性的还是第三部《死神永生》的主角程心。程心这个角色被骂得很惨，我在看书的过程中也阶段性地很讨厌她。这个胸怀大爱的圣母在许多读者眼中完全就是“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程心随时随地想的是牺牲自己、拯救他人。比如，在明知逃生的飞船只能载五个人时，她偏偏想再去载十几个孩子。当因为自己的过错造成外星文明入侵时，她选择了入住贫瘠的保留地，用没有意义的痛苦生活来实现自我救赎。最可气的是，她被赋予了救世主的地位，却总表现得像个灾星。她用她的善意去做选择，而结果是她的善意毁灭了爱她的人的一生，毁灭了真正的救世主，毁灭了地球，毁灭了太阳系，还有可能毁灭了全宇宙（结局没有明确这一点）。
但看完整本书后仔细想一想，我对这个角色其实是恨不起来的。据说作者本身就不喜欢这个角色，所以才让圣母毁灭了全世界。但不管作者抱着什么心态，至少在我眼里，这个角色的存在和所作所为都是合理的。和白莲花的比喻相比，她更像是一个背锅侠。
【以下有轻度剧透】
程心的两个错误将人类推向了深渊。第一次，作为执剑人她掌控着可以暴露三体文明位置的按钮，却在三体入侵时放弃对三体的威慑，因为暴露三体文明的位置可能也会暴露地球的位置。她的决定险些将地球变为外星文明的殖民地。第二次，人类没有再幸运下去。维德违背人类政府研究光速飞船，程心为了避免以维德为首的人类与其他人类产生武力冲突，命令维德放弃抵抗。维德被处以了死刑，但当二向箔飞向太阳系时，人类却没有光速飞船可以逃离。
她两次仅处于上帝的位置上，却两次以爱的名义把世界推向深渊。
【剧透结束】
但我们真的该把这两笔账算到程心头上吗？程心也好，维德也好，其实只不过是人类的缩影。是人类，选择了让“爱的代表”程心当执剑人；是人类，在面对一部分人可乘光速飞船逃离的可能下，选择了人类共进退。就连维德也最终在人性和爱的面前犹豫了。他遵守了和程心的诺言，放弃了抵抗，放弃了对光速飞船的研究。程心不是救世主，她只是做了每一个人类社会的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往深了说，人类文明毁灭不仅仅是人类的选择，甚至是地球的选择。三体人一直生活在宇宙的黑暗面。他们的世界充满了随机的危险，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三体人的法律里只有无罪和有罪两种选择，也就是生和死的选择。三体世界中的爱也因此被抑制在了萌芽状态。地球相对稳定的环境则与黑暗的宇宙格格不入。地球就像是一个安逸的农场，人类是农场里的火鸡。每天上午十一点，农场主都给火鸡送来食物。火鸡们因此傲慢地认为每天上午十一点，就有食物降临。在这看似没有生存威胁的环境下，爱的种子开始慢慢开花结果，火鸡们开始忘记生存的残酷。直到感恩节的那天……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人类傲慢地以为，爱/人性和生存可以兼得，所以无法融入宇宙这座黑暗森林。也许真的像《星际穿越》里所说的那样，爱是有“力量”的。以至于人类最终也没能摆脱爱的束缚。
人类选择了傲慢，选择了毁灭。
但是，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像书里所说：
爱是没错的，一个人不能毁灭一个世界，如果这个世界毁灭了，那是所有人，包括活着的和逝去的，共同努力的结果。
所以，没有关系的。
至少在宇宙的漫长黑夜里，有一个选择了爱的文明的流星曾经划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