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浮生六记》读书笔记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安得浮生一日闲,
重翻了《浮生六记》两遍,
不知作何感想。
羡夫妻二人的情深
叹布衣菜食的满足
伤命途世事的坎坷
感放意浪游的风雅
《浮生六记》虽说是六篇,但如今仅存四卷。自传体散文,分为《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文字不长,但也是文言文。我必是先读翻译版本,再对照原文来看,省力得多。
作者沈复,字三白,号梅逸,生于乾隆二十八年,用他自己的话说生在衣冠仕宦的体面人家,住在苏州沧浪亭畔。通篇读完,从他的文字来看,他没有参加科举考试,卖过画,当过幕僚,日子过得很清贫。这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算是不入流的文人。
让他的这篇文字熠熠生辉的当属他花了大量笔墨倾情描写芸——他的妻子,陈芸,字淑珍。林语堂先生说芸是“中国文学中一个最可爱的女人”。时隔两百多年,透过文字,依然可以清晰的领略到芸的风采。可以说,沈复因为深情描写其夫人芸而让《浮生六记》与众不同,芸也因沈复的描写而留名文学史册,这大概也是这对恩爱夫妻的互相成就吧。
在沈复的笔下,妻子芸的肖像是这样的:“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翻译过来就是“她削肩膀长脖颈,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唯有两齿微微露出,算是相貌上面,略微美中不足之处。神态缠绵,让人神消”。我猜想,这样的描绘算得上是一见钟情。
这是一位擅长女红,精于刺绣的女子;
这是一位写过“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句子的女子;
这是一位替定了婚约的夫婿藏粥的女子;
这是一位为还未成婚的夫婿祈福而吃斋好几年的女子;
这是一位初为人妻恐公婆说懒惰而日日早起的女子;
这是一位将自己彩礼中的珠花给弟媳作催妆礼的女子;
……
“夫妻二人耳鬓相磨,亲同形影,爱恋之情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
他们在“我取”轩内课书论古,品月评花,饮酒作乐;
他们将“岂敢”“得罪”作为夫妻间常用口头禅,互相敬爱23年,当真是举案齐眉;
他们在七夕拜织女时,镌刻两枚印章,一阴一阳,各自一枚,“愿生生世世为夫妇”,作为往来书信盖章之用;
他们登山,看晚霞夕照,联句吟诗;
他们夜游太湖;
她化女为男陪他逛庙会;
他因她而喜爱了臭腐乳和卤瓜,是为“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她说:今世不能,期以来世。
他复: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
充满了小细节和小确幸。
读此,如何不被这种布衣菜饭、可乐终身的日子打动。
比起如今自由恋爱还更幸福些。
女人最难得是“莫欺少年穷”。芸难得而可贵。
其实,父亲早丧、独自靠女红养活一家、自学认字的才女芸嫁入沈复家,并不是特别美好,除了丈夫的疼爱外别无他处。日子清寒不易,苦心经营都不一定支撑得下去,最终也难以为继,芸病卧在床不得医治而早逝,时年41岁。她主动为丈夫谋妾室;为自家公公找姬妾;公婆误会,她不澄清,默自承担;她温柔,宽和,蕙质兰心,安贫乐道。令人大呼“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娶妻当娶芸”。
而沈复呢,既没有做成官,也没有经成商,大半生都在颠沛流离,时常需要靠朋友接济,甚至还在家中已有爱妻之时依旧未能摒弃狎妓这等兴趣。也许受时代所限,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沈复对妻子如此已是很好,正如芸临终之时所说“妾唱随二十三年,蒙君错爱,百凡体恤,不以顽劣见弃,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妾已此生无憾”,但仍然让人有“沈复配不上妻子”的感觉。当然,沈复唯恐“事如春梦了无痕”,写下《浮生六记》来追述与妻子的美好过往,也必须承认他对她是有情的,才会感叹“恩爱夫妻不到头”。芸的儿子18岁夭逝,香火无法延续;而沈复得人赠妾重入春梦,“从此扰扰攘攘,又不知梦醒何时耳”。
《浮生六记》中《闲情记趣》的《童趣》已选入人教版的语文书中,害我辈等人背得死去活来,但这算是沈复的成就了。
通篇没有“官宦升迁、衙门时事、八股文章、打牌掷色”,有的是“慷慨豪爽、风流慰藉、落拓不羁、澄静缄默”,闺房之乐,诗酒之乐,游玩之乐。
沈复,放在今日算是啥也没做成只会游山玩水的“渣男”。
中国不缺功成名就的文人,但若没了他这般养花寻石、布设园林的清淡闲雅情致,也终将会是文坛多元化的损失吧。
在如今成功学泛滥、日益浮躁之时,觅得《浮生六记》这一块与世无争的净土,好似精神世界的世外桃源。
我意效芸娘,愿卿复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