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五十五回是个转折,原本海晏清平富贵祥和的贾家从此开始了多事之秋,直到灭亡。有红学家据此推断红楼梦实为一百零八回不是没有道理。
第五十五回一开始宫中一个老太妃病了,随后王熙凤就小产。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件事,代表了贾家的衰败就此开始。而这个老太妃,其实非常关键。
且说元宵已过,只因当今以孝治天下,目下宫中有一位太妃欠安,故各嫔妃皆为之减膳谢妆,不独不能省亲,亦且将宴乐俱免。刚将年事忙过,凤姐儿便小月了,在家一月,不能理事……
老太妃五十五回病了,按礼也就君臣之家不能够热闹了,也没什么。可事实上,贾家却就此成了多事之秋。兴旺的场面一去不返。王熙凤小产,失去一个儿子,由此引起下红之症直到健康彻底损毁,别说生育,可能连最后死亡都与此密切相关。王熙凤的高光时刻一去不返,在荣国府越来越暗淡,最终被丈夫贾琏所弃。
王熙凤的遭遇不是各例,五十四回前,虽然也死人,贾敏、林如海夫妇及小儿子,秦可卿、瑞珠、贾瑞、秦钟、秦业、张金哥、守备之子、金钏儿……这些人虽死并不影响贾家的兴旺。贾家依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极其繁盛。皆因这些人之死,无法伤及贾家根本。可五十五回后不一样。
王熙凤失去六七个月大的腹中胎儿,抢伤了她的根本。荣国府失去贾敬伤了宁国府根本,尤二姐死失去腹中胎儿伤了贾琏根本,晴雯死,贾迎春死大观园离散伤了贾家根本,而最后贾母和林黛玉死,贾家和贾宝玉俱伤根本。可这一切其实都不如老太妃的死对贾家影响大。
老太妃身份并不低。按照红楼梦中线索,皇宫中有皇帝和妃子,太上皇和皇太后以及太妃,但这个老太妃加了一个老字应该更年长一辈,属于皇帝的奶奶辈,这就很了不得了。关键老太妃病了以及薨了后的规仪老太妃绝不是普通的老太妃,在后宫有绝对的权威和尊荣。无论老太妃是谁,她的薨逝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也代表了贾家等四王八公这一功臣集团的历史落幕。
老太妃是皇帝祖母一辈,和宁荣二公是一代人。宁荣二公效忠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皇帝就是老太妃侍奉的皇帝。当时他们君贤臣恭,贾家为皇帝宝座添砖加瓦,皇帝给贾家五世富贵。那时创业初期,君臣一团和气,都是励精图治之人。老太妃不排除就出身四王八公这些老功臣之家。起码也是这些老功臣历史和功劳的见证者。可惜随着旧人渐渐去世,越来越少的人成为历史见证者。
贾家等老功臣与新皇帝之间也渐渐与第一代君臣的和睦背道而驰,开始貌合神离。新皇帝开始削弱老臣子的权力,老臣子不甘心就抱团结党与新皇帝抗衡。如此恶性循环,一代代到了《红楼梦》这一代,真正见证贾家等老臣子曾经功劳的人就只剩下这个老太妃。她的存在,证明六七十年前贾家是有功之臣,她的薨逝,证明贾家的功劳再无人记得,成了孤零零的“焦大”。
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焦大的痛苦何尝不是贾家等四王八公的痛苦。他们害怕失去富贵,却不得新主子信任,双方关系越来越僵化,最后北静王为首的四王八公结党有不臣之心,通过秦可卿葬礼违法出席,以及贾家僭越操办大观园省亲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些人与皇帝赌气较劲之心跃然纸上!
作为老臣与皇帝之间仅剩的香火纽带,老太妃一薨逝,曾经的香火情彻底断了,双方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情谊。贾家也因此而开始了衰亡的倒计时。皇帝再无顾忌,不惜对贾家的不臣之心痛下杀手。严格来说,老太妃才是贾家等老臣在宫中最大靠山,绝不是贾元春可比。老太妃薨逝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从此东风压倒西风而已,就不多说了!
【文/君笺雅侃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