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不能逃避
失去肩上的重压，沙鸥立刻身轻如燕，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飞奔。
香肠嘴双手趴在窗台上，正在聚精会神地察看，没有一点点防备，根本不知道，脚下踮脚的肩膀，会出其不意地抽去。
说时迟那时快，香肠嘴的两手划向窗格子，右手抓住一根窗格子，整个身体才幸免坠地，挂在墙壁上，远看像垂吊着的黑色蝙蝠，两脚无处生根，还在不停地乱蹬。
沙鸥四处搜寻，没有追到那消失在夜幕里的身影，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他无奈地折返到窗下，带着歉意，抱起香肠嘴的双腿，用力托住，慢慢地放到地面，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香肠嘴甩着胀痛的右手，手臂僵硬得像拉直的钢筋，两只手臂放在一起比较，感觉右手臂比左手臂长一截。香肠嘴苦笑一下，背靠墙壁，对沙鸥说：“沙总，刚才给女鬼上身啦，像掉魂似的。”
“我哪有这上等艳福。”沙鸥幽默地回答。
沙鸥走过去，一只手托住香肠嘴的胳膊肘，另一只手握住手腕，做着弯曲与伸直的重复动作，帮助香肠嘴活动手臂筋脉。
“刚才，可以说，突然像中了邪一样，发疯地冲过去，肩膀上一个笨重的大活人，都没有感觉啊。”香肠嘴笑说沙鸥刚才的异常举动。
“太遗憾，没有当场抓住。”沙鸥两眼紧盯前方的幽暗处，叹息道。
“鬼都很少光顾的地方，除了和尚，哪还有外人。”香肠嘴不解地问。
“我刚才看见沙鹏，从那个房角溜走了。”沙鸥语气肯定地说。他用手指着前方，房屋的拐角，顺着弯曲小路，延伸到老松的深处。
“沙总确定没有看花眼？”
“从不远处闪过去的时候，我从空气中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当和尚要戒酒戒色，沙鹏当了和尚，还能喝酒吗？”
“可能还没有正式收下。”
“这里曲径通幽，人生地不熟，能找出个名堂来吗？”
“找里面的领导，方丈，或是住持。”
香肠嘴忍不住，好奇地问：“沙总，方丈与住持，到底哪一个官大。”
沙鸥想了一会，简单而形象地解释：“方丈由省级以上的佛教协会任命，住持由当地佛教协会任命。你想一想，哪一个官大。”
不知不觉，前方已经看见微弱的灯光，那亮着的地方，可能就是方丈的居室。
沙鸥与香肠嘴，兴奋地加快步伐，不一会，来到一排木屋前，走进房檐下，一盏白炽灯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可能是寺庙里的电压低，也许是电路接触不良，孤独的灯泡，在摇晃中，忽然熄灭，正当他们焦急的时候，电灯又自己眨着眼，亮起来。
“这是欢迎，还是不欢迎我们。”香肠嘴奇怪地问。
“好像在问，施主干什么，夜闯一片净土。”沙鸥看着桔红色的光，想象着回答。
“电灯都欺负人，多管闲事。我来敲门。”香肠嘴跑到亮着灯光的门前，迫不及待地举起手，“咚咚咚”地用力敲了三下。
随着“咯吱”一声，古木门缓缓开启，一个穿着杂碎布片缝成的黄色袈裟的和尚，站在门前，严肃地注视着香肠嘴，接着又用目光看了一眼，站在香肠嘴身后的沙鸥。
“我找你们的领导，要找大领导。”香肠嘴大声地说。
“请问施主，是来避灾，还是逃难？”穿袈裟的和尚，双手作揖，口中低声地念着阿弥陀佛，善哉！
既不是避灾，也不是逃难。香肠嘴想不出怎么回答，只是虚张声势地答道：“快说你们的领导住在哪里？”
“门旁有标牌，请施主自行辨认。”穿袈裟的和尚看到香肠嘴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冷不热，不快不慢地说。
沙鸥拉开香肠嘴，走上前，双手作揖，礼貌地对穿袈裟的和尚说：“方丈大师，我的弟弟负气离家出走，躲在你们佛门圣地。”
“你这位施主还有修行，刚才那位一脸杀气。”方丈客气地让进沙鸥，不忘数落香肠嘴一句。
“请大师发善心施恩德，交还我的弟弟沙鹏，走的时候，他跟母亲说，要出家，遁入空门。”沙鸥紧跟在方丈身后，心情沉重地说。
“我不知道你弟弟是想出家当和尚，还是想皈依当俗家弟子，不管是皈依还是出家，都要到寺庙里找师父点化。这是施主的个人自由，我无权干涉。”方丈手捻佛珠，踱着步子，有条不紊地跟沙鸥解释。
“我弟弟不懂佛门规矩，主要是消除在人世间的烦恼和忧愁，往后为了更好地工作。”沙鸥用心良苦的一番话，博得方丈的同情与理解，并答应立即帮沙鸥找人。
在方丈的安排下，两个和尚帮助沙鸥，找到正在菩提树下打坐的弟弟沙鹏。
沙鸥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弟弟，一个健步冲上去，抓住弟弟沙鹏的肩膀，说：“回家。”
弟弟没有正眼看沙鸥一眼，转过背，不发一言一语。
空气仿佛像是凝固一般，气氛压抑到极点。
沙鸥眉头紧锁，一双眼睛射出凌厉的光芒，颤抖着的手，拽转过弟弟的身子，疑惑地问：“你这是为什么？”
弟弟沙鹏用力挣脱开来，换一个地方，准备继续打坐。冷冷地说：“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沙鸥重新用双手拽住弟弟，紧紧不放。大声地质问：“我很痛惜，万分的难过，就是不知道，你那么聪明的头脑，为什么变得越来越陌生，所作所为，越来越让人不能理解。”
弟弟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往地上赖，拽起来还赖，耍脾气。对沙鸥翻白眼，怒吼：“你不要像魔鬼一样的缠住我。”
沙鸥腾出右手，一把封住弟弟的领口，猛地拽起，抵在菩提树干上。
“可知道母亲悲痛欲绝。”沙鸥伤心地问。
“我有自己的自由。”弟弟闭着眼，答。
“父母含辛茹苦，供你读书，读出这个结果。”
“世界上有一些仇恨和一些恩情是无法还报的。遇到这种时候，只有远远的走开。”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逃避啊。”
“不要站在你的立场咄咄逼人。”
“什么意思？难道是我的立场影响了你的前程。”
“我的世界就我一个人。”弟弟突然嘶吼，仿佛在呕出什么？翻江倒海，震天动地。
沙鸥挥起铁拳，他不知道，捏在拳头上的是爱还是恨；是期许还是失望；是挽救还是毁灭。（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