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夜长梦多
“我保证你安全着落。”
沙鸥指天为誓。简单的几句对话，他摸清肉联厂留守处主任内心的小九九。无非是怕当责任，打自己的小算盘，安稳地混几年，到点退休回家。
“用三张纸画一个鼻子－－有这么大的面子。”主任漠然置之，口气轻蔑。
香肠嘴冲到主任面前，充斥着残暴的目光，锁向主任的脸。提着嗓子说：“沙哥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你说话小心为妙。”
香肠嘴一见到肉联厂留守处主任，就有种天然的仇恨。想起小时候，他爸爸常说的，当年下放回城，最盼望分配去的单位，就是这个赫赫有名的全民所有制滨江肉类联合加工厂。
全民单位工作，是人人羡慕的公家人。当时，老百姓俗称，各级国家机关人员是金饭碗，医生、教师等事业单位是银饭碗，全民单位是铁饭碗。其他的单位是泥饭碗。
当时的肉联厂，劳保医疗福利好，厂办托儿所幼儿园不收钱，食堂的油水，回家都不用加餐。并且，厂里大多数小伙子，社会上经常有人主动上门，托熟人牵红线，介绍来的个个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开始是香肠嘴掐鼻子，主任领教了手的毒辣。现在又来一个穷凶极恶的下马威，主任一脸懵逼，一时难以招架。
主任有点心虚，有点忐忑，脸上堆起笑容，为自己辩解：“年轻人，有话好好说，我可没有得罪你们。”
“得罪大了，租个冰库，还和我们栀子花茉莉花的。”香肠嘴步步进逼，一个声调说下来，像一个残暴无情的冷面杀手，“我们知道你住在哪里，女儿上班线路，孙子在哪个学校哪个班。”
主任面如土色，看着香肠嘴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胸中的那点心虚那点忐忑完全扩散了，忙赔着笑容：“那个……呵呵……，我们无怨无仇的，你，……你干嘛要搞我啊！别，别……这样，给我一条生路吧。”
“砰。”的一声巨响。香肠嘴一个戳脚，踹断身边座椅的一条横档儿。
香肠嘴冷冷地瞪着主任，眉间逼人的寒气，明显加重。
主任双腿有点哆嗦。盯着办公桌上红色的电话机，伸了几下手，还是缩回去。始终没有拿起桌上的电话机，进行报警。
可能胆小，怕遭到香肠嘴报复。也许幻想通过妥协，可以得到对方的退让。他说：“冷饮厂的老板吴仁德，来过多次，想租下冰库，我一直没有松口答应。”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同意出租冰库，拿钱！不同意，祝贺你，大主任，今后就有你的好日子过了。”香肠嘴直截了当，把“好日子”三个字说得嗓门铿铿响。
沙鸥一直在认真地听着香肠嘴与主任的对话。现在必须要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能让主任下定决心，出租冰库。
他拉开香肠嘴，请主任坐下，缓解一下强烈的抵触情绪。以拉家常的方式说：“我是沙师傅的儿子沙鸥，算是正宗的肉联厂双职工的后代，你的难处，我能理解。”
主任低头不语。沙鸥继续说：“刚才我的兄弟简单粗暴，我代他向你赔个礼，道一声对不起。
但是他也是被逼无奈，真是绝望透了，社会上连扫地都没人要。很多企业一听说是坐过牢的人，都摇头。实在没办法，有关系上门帮他们求职，都刻意隐瞒他们的服刑经历。直到做出成绩，被老板认可，他们才跟对方‘揭盖子’。”
主任听着沙鸥的叙述，坐在位子上，动动身子，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他刚才的那点心虚，那点忐忑，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任，不想搞得满厂风雨，我有一个稳妥的办法。”沙鸥看时机成熟，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头文件，“区政府批复同意由我牵头创建刑满释放人员安置基地。我现在要帮自己，也帮他们，不管是谁，不能再走上犯罪的老路。如果基地创建成功，可以带动安置更多的刑满释放人员。
我要做他们的亲人。每一个到基地工作或者过渡的刑释人员，禁止询问过去，互相揭别人的伤疤。
刑释人员历来是一个敏感而特殊的群体。他们渴望知晓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渴望被社会容纳和接受。走出高墙后，通过就业创业安居的刑释人员，重新违法犯罪率极低。
也希望有识之士加入进来，一起发展有利于维护社会和谐与稳定的事业。”
主任动心了，拿过沙鸥手中的红头文件，说：“要错，也是红头文件的错，不是我的错。”
“这个办法好，区政府司法部门出面，盘活闲置国有资产，安置刑释人员，只需将那边围墙打通，开一个边门，方便货物进出冰库，不影响你这边留守值班。”
“两个区域用围墙隔开，你那边的刺头不好惹。”
“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新的情况，我们再在一起商量着办。”沙鸥握着主任的手，趁热打铁，“今晚，我们就动手。”
沙鸥安排香肠嘴，草拟一份租用冰库的协议。经过两三个回合，就敲定协议内容，马上进行了签约，以免夜长梦多。
沙鸥与香肠嘴步出肉联厂大门，走在人行道上。他们正在讲话的时候，沙鸥的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过。集中精力，注意寻找，刚才看到人影的地方，对面梧桐树下，现在空无一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走神。
与香肠嘴简单地叙述一遍后，沙鸥跑到对面的梧桐树下，再次寻找，仍无所获。
“请问奶奶，刚才，这树下的人，往哪个方向走了。”沙鸥走到花坛边，弯着腰，面对坐在那休闲的老人，礼貌地问。
顺着老人指的方向，沙鸥与香肠嘴迅速跑过去，分头四处寻找，杳无踪影。
沙鸥与香肠嘴失望地返回到梧桐树下，沙鸥心有不甘，再次询问老人。
“那个大个子男人，经常来，站在这里，看肉联厂高大的厂房。”老人指着梧桐树，比划着给沙鸥介绍。（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