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如果不是读了野夫的《乡关何处》,我想我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首诗的含义,准确地说,我无法体会到“江湖”这两个字的含义。
书的开篇以悲凉的笔调,古朴的文风勾出了野夫对投江失踪十年的母亲的愧疚、思念。母亲的故事在野夫的江湖中总是那么沉重,不知暴尸于哪片月光下的她已然是她心中最痛之处。读到这时,我以为野夫的江湖是余光中讲的乡愁是一种烧痛,或是老舍先生记忆里北平冬夜的冷与暖,却不知是一首沉重的时代挽歌。
他写他江湖里的人,从祖辈、父辈到大伯、幺叔再到故友,他亦写了那个年代,那场运动,那些荒诞。如波无疑是那个灰色年代的突出代表,为了生活,28岁高龄踏上大学的道路,社会的冷漠与黑暗一次次地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他鲜明的个性遭到旁人的歧视,他不怕压迫,一次次毅然地选择自己的人生。野夫用平静而冷冽的文字去描绘江湖里的人事。他们穿行在上个世纪的篇章中,显得风尘仆仆,却又因为野夫的叙述,有着老照片般泛黄的鲜活。我似乎真的聆听到了王七婆生硬磕牙的诗歌字里行间的刀枪迸鸣和荒野奔命的惊骇之声,似乎真切地感受到了刘镇西悲凉人生中对社会的热血和对社会光明的渴望。我仿佛能够通过野夫的叙述,触碰那些人物的衣角,看见他们在人生旅途当中的奔波与劳碌。
有错过了一生幸福的大伯,被政治风云变迁影响了家族命运的幺叔……..他们被时代的洪流冲击,却又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或许是适应了命运对他们的捉弄,又或许正视了这跌宛起伏的安排,在野夫笔下的江湖里,我看到了他们淡然的眼眸——无论人们将如何面对自己的生活,他们都能够对酒当歌。
“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木心说。
我不知木心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说或写这句话的,也不愿去揣测经历过文革残酷迫害的木心是否真的原谅了故人。读野夫的《乡关何处》却能感受到野夫世事皆不可原谅,但奈何岁月沉浮,那些理想主义的年轻人,那些满腔热血的热情,都随时间滚滚而去,历史却从来只字不提。所以他为他们著书立传,他拒绝遗忘那个有血有肉、沉郁顿挫的江湖。
乡关未见,何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