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
我们这里家里房子都刷蓝色的墙围子,我爸弄了几罐油漆,我也就四五岁吧,当时,应该是坐在炕上玩,我爸说,你老实在家呆着,我去接你妈,那个蓝色的罐子你不要碰。
我爸跟我妈进门,傻眼了,我正撅腚手里拿着我妈的秋裤,上面倒满了蓝油漆,刷遍了家里的角角落落,床上,水缸上,窗户上,甚至我整个人都是蓝色的,我妈给洗了洗,脸上的身上根本洗不掉,她来了脾气,把我直接扔窗外了,气得说,这玩意我不要了。
还是我奶把我抱回家,从那天开始,我的二个叔叔每天放学回来都有了新工作,用刮胡刀给我刮油漆,我奶监工,还不许刮破皮。那一阵子的家里,天怒人怨。
从此,大人们有了默契,无论什么危险品,都不会提前通知我,而是放到我不易触碰到的地方。我从小就近视,可不瞎,看得到他们鬼祟的样子,于是好奇心顿起。
当我爸小心翼翼把一个纸包踩着椅子放到了高高的门框上,我就有了新的目标,我要看看,那里是啥。
我是够不到那么高,可我可以利用工具,刚好我爷爷给我买了一捆甘蔗,只要大人不在屋,我就用甘蔗去碰那小纸包。
我妈说那天是个节日,大家在厨房包饺子,我终于成功地把纸包够了下来,打开一看,圆圆的灰色的小饼。
节日里,家家欢庆,我们家守在医院,等着洗胃的吃了老鼠药的我。
我可能也是遭了罪,从此真的不在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间一长,大家都放松了戒备。后来,家里出现了一瓶敌敌畏,不知道他们是想药死什么。
我妈举着告诉我:这个东西,你尽管喝,喝完了就不能去医院洗胃了,比那还难受,你就没了,再也看不到你爷,你奶了,你要爪子欠,你就喝。
从那以后,我就呆呆地总盯着那个瓶子,真的会像我妈说的那样吗?这个小瓶子里的东西会那么吓人吗?说实话,我没敢尝试,可我倒出来了一点,闻了闻,略带芳香,抬头,目光所及,看到了我爷爷养的信鸽。
我爷爷从来重话都没说过我一句,可那天他下班,看到他养的信鸽仰面躺成了一排,罪魁祸首是我把鸽子喝的水换成了敌敌畏,他真的怒了,离家出走,走到半夜才回来。
我爷爷最擅长做思想工作,他找我谈了好久,告诉我,小动物也是生命,我不能用它们来做实验……总之,说了很多,我本来就吃软不吃硬,一番谈话,涕泪横流,从此,真的不想在祸害过小动物,不过,有一回看少儿图书,上面说,猫吃东西都是用胡须来感知,我看了看我妈养的猫……
往后几天,我妈发现她的爱宠不咋爱吃食,拿过来一看,差点气得跳起来,揪住我一顿揍,我爸说,你是不是神经病,她坐那看书,你揍她干什么?我妈说:这个兔崽子把猫胡子剪了,全家除了她,别人干不出这事。
原本这件事揍过就算了,我也是欠,那天抱着猫看了又看,突然问我妈:妈,你觉没觉得猫剪了胡子显年轻?我妈又急了,她正在做饭,一锅盖招呼到我头上,耳朵嗡嗡响了三天。
我后来长大了一点,看书上说,帮父母干点活,会让父母感动。我觉得,我有必要为我爸妈做些什么。他们是双职工,下班晚,我想给他们把米饭做好,这是我的理想。
理想确实丰满了,可米饭我不会做,淘米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不知道你们试没试过把米放在盆子里反复冲洗会出现什么情况?我遇到了,就是大米会变了样子,一颗颗有一种异常的光亮,还好像变小了很多,我越洗越害怕,突然想起了那一排鸽子,我开始担心,别这玩意洗到这样有毒吧?恐惧中,我把大米拿出去扔了,可扔哪也不放心,最后,我想到了一个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家小库房的房顶。
回来后继续淘米,时间一长,发现大米又变成了那样,于是就又扔,后来,我带着勇敢的爱意放弃了,对,我宁可不干活,也绝对不能药死我爸妈,虽然他们总揍我。
我妈下班了,她穿着卡其色风衣,高跟鞋,娉娉婷婷地回来了。
我妈身高一米七,长相超美,我长大像了她一成,都有人夸我清秀,可见她有多好看,结果,她在家门口娉婷了没有一分钟,二楼邻居喊她,说是晾晒的鞋子掉在了我家小库房上,我妈答应着去拿,我在屋子里眼睛都闭上了,完了,末日到了。
我妈一开始看见白花花的一片大米都迷茫了,估计她满脑袋问号,纳尼?六月飞雪?直至她抓了一把,看了看,声嘶力竭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爸下班的时候,我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在库房门口了,我爸眼睛也近视,还低头看我:咋又受伤了?一脸的紫药水,凑近一看,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我问问你妈,你又干啥了,她能把你打成这样,等我问完回来我揍死你。
那天我爸没揍我,可我们家整整半个月没吃米饭~大米不够了,天天吃面条和馒头。我最不爱吃面条和馒头,可我不敢说,从那以后我懂了一个道理,自己造的孽,就要自己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