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涕鲁,农家子弟,贫寒学子,我高中同学里的经典屌丝。他来读高一报到的第一天,大家都说他很像《主角与配角》里的特务角色陈小二。只不过,鼻涕鲁的眼睛要比陈小二的大,个头要比陈小二的矮,光头要比陈小二的亮,裤脚要比陈小二的短,不喜欢用袜子衬托的那双黑布鞋,要比陈小二的板扎数十倍,而那两条欲溜又回的水晶鼻涕条,告昭天下曰:我和陈小二的形象,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鼻涕鲁不仅有两条永不干枯的水晶鼻涕,还有一双疑似帕金森综合症的颤抖之手。爱好书法的政治老师见了,对鼻涕鲁说:“鲁同学,既然医生说你没有小儿麻痹震颤,你就不妨练练毛笔字嘛。就练那种欧阳询楷体吧,练上几个月,我保证你神安气定,手不抖来涕不流。”
于是,鼻涕鲁言听计从地开始练习起书法来。练了一个星期,鼻涕鲁拿着两块印满鼻涕痕迹的、自称为是对联的毛笔字纸条,请教政治老师:“李老师,你给我评评分吧。”政治老师趸起眉头,用犀利的双眼扫描过两块纸条后说:“鲁同学,要说评分数,你现在的水平,应该是十个阿拉伯数字以前的数;要说字体,这可算是你的自立门派,暂时就叫鼻涕体吧。”政治老师的这个激将法,让鼻涕鲁五味杂陈,鼻涕揩满了教室外面的那蓬青蒿,发誓要将鼻涕体练就成鲁氏楷体。
第三周,鼻涕鲁又提着两条白底黑字的、自称为是对联的毛笔字纸条,笑容可掬地走入教室,逢人便问:“有没有进步?有没有进步啊?”有位同学说:“进步没进步我不知道,不过,我看着这些字体,就知道你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鼻涕鲁鼻子一酸,赶忙腾出左手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青蒿,“呼”地擤去了两大条依依不舍的水晶鼻涕,问:“李同学,作何解释?”那同学说:“你看这字体,该大的不大,该小的不小,其轮廓形状,分明是几条从墨盒里逃走的鼻涕虫留下的痕迹,所以说你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旁边有一位同学插嘴道:“这字体,这书法……啧啧,我看应该叫‘鲁震楷’较恰当。”
鼻涕鲁练书法不成,茸拉着脑袋,身边扔满了擤鼻涕的青蒿。我安慰他说:“老鲁,其实他们没看出你的进步。你不是讲你爹也练习过书法吗,不妨将你的习作寄给他,说不定他会给你汇来几块奖励金呢。”鼻涕鲁深受感动,又言听计从,从小卖部买来信壳邮票,装好他的书法习作,投入邮箱,苦等他爹的鼓励之词和奖励基金。半个月后,一封沉甸甸的A6信函传到鼻涕鲁的手里,鼻涕鲁一看来信,似曾相识啊?信壳上多了一张贴纸,上书曰:“邮资不足,退回!”至此,鼻涕鲁才终结了练书法来治好他那流鼻涕、止手颤毛病的期盼。
鼻涕鲁虽然没有像陈小二那样有换演主角背驳壳枪的机会,但一只军用帆布包包却从不离身,里装《红楼梦》一部,青蒿叶数把。于是排队打饭的某位同学问他:“老鲁,四大名著从不离身,看得懂不?”鼻涕鲁回答:“这本《红楼梦》是四大名著里最厚的一本了,盗版的,比买卫生纸来擤鼻涕划算。”顿时,排队打饭的出现诺骨牌倾倒效应,口缸瓷碗满地铿锵。
鼻涕鲁喜欢上班里的一名黑妞,黑妞却回书信一封,婉转提醒鼻涕鲁比她还黑,希望他知难而退。鼻涕鲁不甘怯步,买来几盒洗面粉,天天对着他的那张黑脸猛糊猛搓。可遗憾的是,他用水一冲,那张黑脸依然是包公和白面——面清脸如故。于是,鼻涕鲁一狠心,将一包洗面粉全抹脸上,不冲不洗了,还说:“这样透透的整,不把它(脸)糟白才怪!”
上操的音乐响起,同学们呼啦啦涌向操场。鼻涕鲁因抹脸时间过长,刚跑出宿舍门,就被门前的排水沟绊了一跤,摔到了。事后,有人惊奇地发现,鼻涕鲁扑倒过的草坪上,有一个白色的大脸印;而鼻涕鲁的脸上,就像雪地上撒黑豆——黑白分明。于是,鼻涕鲁又多了个雅号,叫“阿黑粉脸鼻涕哥”。
鼻涕鲁追黑妞无望,思春过甚,常常喜欢去看女生们打篮球。一次“三八”妇女节,学校里举行女子篮球邀请赛,球场上女生们一个个着装性感,青春气十足。正当比赛进行到如火如荼阶段,有人发现有个啦啦队女生,指着不远处的鼻涕鲁咕咕笑个不停。大家顺指望去,但见鼻涕鲁傻眼圆睁,大张圆嘴,一大条口水很有弹性地挂在他的下巴上,惹得围观的同学们一片嘘哨大呼过瘾,篮球比赛也不得不暂停三分钟。从此,鼻涕鲁又换了个雅号,叫曰“黑鲁校夫•色得流涎呼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