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础理论研究领域,“寒窗十年无人问,一夜成名天下知”的情况最为常见。作为一个时代的传奇,陈景润的成名不仅因其在哥德巴赫猜想领域中获得的重大进展,徐迟的同名报告文学更是把属于科学界的传奇故事推向朝堂柳井处。这种传奇在今天如同绝版的羊皮经卷,只可欣赏,无意复制,但主角却从未退场。
2011年的诺贝尔物理奖被授予证实了暗能量存在的三位物理学家。然而科学界多人为暗物质的发现者美国天文学家薇拉?鲁宾鸣不平,他们认为薇拉当受之无愧。这说明薇拉的学术成就和地位是多么受人尊重。可若问英雄出身,薇拉当年的际遇与陈景润颇有相似之处。
薇拉的硕士毕业论文曾因为多种外因而被一再推迟,差点没能获得通过;她文中的分析和结论几乎无人相信,杂志拒绝发表;博士论文更是没人愿意看。
陈景润从厦大毕业之后被分配到北京四中教数学,他的紧张和内向根本不适合这样一个开放的交流平台。当中学校长在一次会议上抱怨厦大培养的这名学生时,厦大校长王亚南很惊讶:我们最好的学生怎么到了你们那里成了最不称职的职员?他很快做出反应:这是我们分配工作失误,请把陈景润退还给我们。正是在厦大图书馆工作期间,陈景润对“他利问题”成果的指正才引起了华罗庚的注意,开始崭露头角。
没有慧眼识珠的伯乐知人善用的领导,在条例严密的体制里,现代年轻科学家的成长简直不可想象。中南大学22岁的刘路破解了世界数学难题“西塔潘猜想”,一举成名;受此影响,韶关学院本科生王骁威破解了《仅用1表示数问题中素数猜想的一个反例》的数学难题,经历的却是薇拉的难堪。幸运的是,该文墙内开花墙外香,虽然被国内刊物拒绝,却在该领域的权威、国外的《数论杂志》上得以发表。刘路被聘为正教授级研究员,可王骁威因为英语不够好而读研都不可得。这似乎也可以佐证科学家的天分有偶然的论证。这种偶然,不在于你是天才与否,而是假设你是天才,可如果没有供天才成长的环境,天才也是凡人,或者像在北京四中教学的陈景润,是一般性工作都胜任不了的废材。
徐迟在《哥德巴赫猜想》中借别人嘲笑陈景润的话提出了普通人的疑问:要做的工作那么多,研究些1+1干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众所周知,可你们科学家竟然还一本正经穷经皓首地算来推去。类似鄙夷也存在于哲学领域:哲学家整天仰望着星空,却总是忘记脚下的路而跌进坑里。而诗人徐迟念叨着夸克选择跳楼的死亡方式似乎让人觉得有科技素养的文学家也不靠谱: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在研究与现实生活貌似没有任何关联的问题,陶醉其中并消耗掉一生中最好的时光。(www.94677.com)
前瞻性的规划从来都是有远见的人做出来的。尽管民俗说“基础不牢,地动山摇”,然而基础理论工作的重要性却不能用“不言而喻”来形容,它应该被一再强调和倍加重视。今天中国,“千人计划”实施好几年了,研究成果在哪里?大师出了几位?问题或许并不容易回答,人们也未必满意某一种答案。但当我们知道最新型的国产战斗机用的还是国外的发动机时,或许会有所感悟;当我们听专家说,直到2015年我国产发动机才能达到先进国家上世纪80年代的水平时,或许感悟更多。科学研究,从来都是讲究社会效益的,可未必一定要带着具体功利目的去研究。或许大师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还认不出他的价值。
陈景润虽然已经去世,但他留给世人的,除了“陈氏定理”,在民间更多的是其传奇故事:新华社记者为他的处境写内参,当了解陈景润在四面受攻的环境下,趴在床板上做出具有领先国际的研究成果后,“旗手”江青也为此掉了眼泪;最高领袖批示要解救(内参说陈“随时有死亡的可能”)……此后一系列走马灯的场景变换,不但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也使科学界的处境大为好转。这些离奇的剧情恰恰符合人们传统的心理:天降大任于斯人,寒窗十年,明主发见,一夜成名。
一个在特殊时代的科学家成名故事而今已经不再可能上演。无论如何演绎,陈景润在生活中依然是一位有着性格缺陷的人。曾有文章说他在医院偷偷跑回蜗居,因为那里有他视若生命的手稿,为此组织上给他在病房安放了一个保险箱来安置这些资料;有说他为了售货员少找的两角钱而花七角钱的路费去要;有说他走路思考时撞上了大树……真真假假,一切都是为了突出科学家痴专萌。最终陈景润成为了一个符号,一种精神。从这个意义来说,社会无论多发达,国家多重视,那些背对着人们的科技工作者,永远也不可能像娱乐巨星那样拥有众多的粉丝。但作为励志者,他们将是绝版而永不退场的主角。#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