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葬中的一具女性遗骨。
4月9日,本报《焦点新闻》刊登了靖安李洲坳东周墓葬高票入选“2007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消息,同时首次发布了省考古研究所所长樊昌生在评选会上所作的报告,“22名女性集体裸殓”等多个新发现引起了读者的高度关注,纷纷致电本报新闻热线,希望考古队能够给出更多关于李洲坳东周墓葬的信息,昨日,记者就读者关心的问题,采访了考古队领队、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徐长青。
李洲坳墓葬首称青铜文化对靖安李洲坳墓葬年代的确定问题,徐长青告诉记者,竖穴、土坑、带墓道、使用白膏泥包裹棺木等特点,属于典型的楚墓风格,李洲坳东周墓葬表现出来的这些特点,说明了该墓葬属于越人楚墓,这是江西境内目前发掘的最大的楚墓。此前也发掘过几座楚墓,但规模仅是几个平方米。
从考古学层面分析,李洲坳墓葬出土文物与贵溪崖墓出土的同类器物基本一致;与湖南地区越人墓葬的随葬品组合也相似,反映了南方越人集团所具有的特殊文化现象;同时,从墓葬结构,漆器文物的某些特点分析,又具有某些早期楚文化的因素。因此,李洲坳东周墓葬所代表的是一支具有深厚越文化因素,又受到某些楚文化风格影响的新型青铜文化。它也反映了在春秋时期,在赣西北地区可能还存在过一支具有高度青铜文明成果的大型政治集团。徐长青激动地说,这是最值得我省骄傲的一个考古发现。
徐国走进人们的视野
早在1979年,距靖安李洲坳东周墓葬群1500米处,李家村的农民在修机耕道时,曾挖出春秋时期徐国青铜器3件,其中包括刻有铭文的水器盥盘一件,刻有铭文的卢盘(即炉盘)一件,以及素面无铭文、类似现在炭箕的文物一件。在这些青铜器上发现刻有关于徐国徐王的铭文。
徐长青称,东周时期南方越人有百余族。目前探明,2500年前,江西境内只有干越人、扬越人。那么,棺木内躺的是干越人还是扬越人,或者是其他越族人?徐长青说,徐国在西周时为东夷集团中最大的国家,《韩非子》说它地域五百里。《诗经?大雅?常武》篇说“率彼淮浦,省此徐土”。徐国疆域最大时包括整个苏北、皖中、鲁南、赣西北等江淮广大地区。据史书记载,夏禹时,伯益因辅佐治水有功,其子若木被封于徐(今安徽泗县一带)建立徐国。至徐偃王嬴诞时,徐国四周有32个小国家向他朝贡。徐偃王被周穆王打败后,在彭城(今江苏徐州市)一带的山中隐居下来,其子孙继续管理徐国。公元前512年,徐国被吴国灭掉,前后历经四十四代国君,而江西一带很可能是徐国被灭后最后的家园。可惜的是,目前在李洲坳古墓中出土的青铜器上未能发现文字记载,并且这部分青铜器与先前出土的徐国青铜器在器型及纹饰上都不尽相同。目前,还不能确定墓主的身份为徐王,但从陪葬规格判断,反映出了诸侯国君或贵族生活的奢华。长期被忽视的徐国就这样再次走进了我们的视野。
青年女子与墓主人是何关系?
徐长青告诉记者,目前,专家组最为关心的还是青年女子与墓主人身份的问题。用纺织工具作为陪葬品不是靖安古墓独有的现象。在中国的古代典籍中,把生活在南部和东南地区的土著民族统称为越人。徐国的主要居民就是越人。用纺织工具当随葬品,或许只是越人的古老风俗。而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推测倒是为我们提供了新的思路:部分专家认为,纺织工具说明这些女性很有可能在生前从事与纺织相关的职业,所以虽然地位不高。专家组设想:如果这些女子是纺织女工,那么墓主人可能就不是徐国的大贵族,而是为国君负责纺织工作的官员了。所以他的陪葬品并不多。也就是说,这个古墓并不是独立的墓葬,而只是一座大墓的陪葬墓。墓主人虽然地位比较高,但有可能也是殉葬而死的。他的命运并不比他的下属更好。至于那个空着的棺床,也许是为墓主人的副手或者妻子准备的,但他(她)在集体服毒前逃跑了。
在清理棺木的过程中,考古队员发现在许多棺木中都有同类型的香瓜籽。最后总共出土了上百颗之多。这些没有消化的瓜子告诉我们两件事实,一是这些人死在瓜果成熟的夏季,吃下了带有剧毒的香瓜,二是这些人是在同一时间死去的,而且是在睡着了以后。
编号为G25号的棺木内的人骨遗骸保存得最完整,而且姿势也非常奇特。其向右侧卧,左腿架在右腿上,右手顺势枕着头部,仿佛很舒适的睡着了。这样的动作显然不是自然死亡的状态,而是在下葬的时候刻意摆放的。这样一来,22名女子为什么裸殓的疑问就迎刃而解了。而且,这个东周墓葬的加工方法非常讲究,47具棺木也都是采用整段原木,从中间对分成两半做成。这显然不是在短时间内能准备好的。所以,考古工作者们便把墓葬定性的焦点集中到了陪葬墓上。
夏布织布绝技已经失传?
中国古人在纺织方面的高超技能是众所周知的,但在靖安李洲坳墓葬之前,人们没有想到古人在两千多年前能达到这样的高度。那么,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呢?
徐长青介绍说,在发掘过程中,考古专家发现在几名青年女子衣服的局部,可以清晰地看见残留的朱砂印纹。在那个时代,朱砂是一种高级染料,只有身份高贵的人才能穿着这样的服装。这些纺织品不仅色彩艳丽,而且完整保留了原有的图案。有奔跑的狗,有弓箭,它们穿越时空,向我们展现着2500年前人们狩猎的景象。但是,这些曾经非常精美的服饰和淤泥混在一起,两千多年的自然变化使得它们紧紧地附着在尸骨上,难以分离。所有织物都变得很脆弱,一点不慎的触碰,就会化为粉末。因此,考古工作者们将尸骨与紧紧附着在上面的织物进行剥离,再小心翼翼地将尸骨取出。完整取出的织物,还需要浸泡在水里,一遍遍地清洗、换水。当纱布完好地呈现在人们眼前时,大家都为古人高超的纺织技艺而折服。通过光谱测试,发现有的纺织品每平方厘米所用的经线竟达到了280多根,每根线的直径只有零点一毫米,密度之高十分罕见。
在考古发掘史上,西汉的马王堆汉墓曾出土过一件只有48克重的丝绸织物,但它的经线密度才达到一百多根。而它的年代比靖安的这些纺织品还要晚四五百年时间。由此可见,早在2500年前,徐国的纺织技术就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靖安从古到今都有种麻养蚕的传统。离靖安200公里外的麻田村,是著名的夏布之乡,几乎家家户户都还在用最原始的方法织布。这些木织机上的小零件,就和靖安古墓里的纺织工具十分相似。但是,现代人织出的夏布质地却显得有些粗糙。那么,是否有一些绝技在岁月的流逝中已经失传?
对于这个问题,徐长青表示,目前首都博物馆丝织品保护中心王亚蓉教授正带领相关研究人员,对靖安李洲坳墓葬中出土的纺织品和中国的传统织布技术进行专题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