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走笔之江南行
初春走笔
明青萝
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云淡风轻,处处鲜花争奇斗艳,芳香迷人。趁着春日里的空闲,随同好友王兄来次一日郊游。
沿着河岸,我们往东溯江而上。放眼望去,荒野里各种野花开得正欢,无名的杂草也铺展开了身子,肆无忌惮地在阳光下和春风里翩翩起舞。遗憾的是,往日的滔滔赣江,今日里却是这般的垂头丧气,病恹恹的畏缩在荒草丛中。沿途所见,原本宽阔的河道基本上被黄沙所抢占,只在河的最深处,黄沙不忍全部侵占,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有流水急匆匆地逃离而去。难道是害怕漫天黄沙一不高兴就要阻断前进的道路,流水才如此急迫的落荒而逃?我走下车,踩着满江的沙土,慢慢靠近涓涓的溪流。鼻子里呼吸到的已经不是河水的清凉和泥土的芬芳了,发黑发臭的河水在我面前除了落荒而逃外,大概再也施展不开妩媚的笑脸了。王兄一把将我扯了过去,埋怨我说,这不过是条发臭的小水沟罢了,哪有停车的必要,更没有来此一游拍照存念的兴趣。随后,我们急匆匆地逃离了江中那条发臭的小河沟,大踏步地在荒草丛中行进,拍照。可以想见,往年,这片荒草地必定是万亩良田,农民的勤劳和耕种会让这里的杂草踪迹全无。而如今,这些都让位给了无边疯长的杂草,这里已经成了野草的王国,万亩良田只是记忆中的过往。天不下雨,这里就是干旱的沙漠,黄沙侵占了绝大部分的河道,只留一条缝隙让来不及蒸发的发臭流水逃得一时半刻的性命。一旦天下雨,不管雨大雨小,这里都是汪洋一片,转眼之间就漫过堤岸,扑向四面八方。万亩良田哪经得住这般折腾,仅仅一两个回合便丢盔弃甲逃离了曾经坚守了亿万年的阵地,让五谷丰登的传说让位于野草的肆无忌惮。
真是多情应笑我,怪不得早生华发。王兄大笑我对乡野丰收美景的痴想和依恋,说,何止这万亩良田,华夏故土,多少肥沃良田、桑田美宅,古今都作了古。
王兄是个思想自由派,历史系高材生,看惯了千万年的风云变幻和江山易主,所以他完全是以局外人和看客的身份来探寻和目睹一次这里曾经的血雨腥风。膜拜和敬仰跟他是挨不上边的,他说,历史上的多少丰功伟业原是兄弟相残,相互间比奸斗狠,无非是一个个冤死鬼罢了。的确,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总是在历史的深邃之处循环反复,从不区分时序的白昼黑夜和面具的红白蓝绿。
阳光,格外明媚,空气中的花儿分外妖娆和芳香迷人。王兄一边开车,一边高声背诵杜甫的《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榼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王兄端着照相机,时而拍拍空寂荒芜的田野,时而拍拍隔离带上鲜艳夺目的花儿,还有迎风招展的各色彩旗。
春天孩儿面,一日脸三变,春雨在我们溜进停放在路边的汽车时飘然而至,四周顿时陷入一片茫茫白雾中。看来我们今日的初春出游该到此结束了。
我转头车窗外,再次打量这一方乡野,亿万年年过去了,它依旧静默在苍穹之下,除了交通要道打扮得光鲜漂亮之外,农家贫穷依旧,原本丰腴富饶的土地反而日渐贫瘠沙化。只有无边荒漠里疯长的野草,在沙沙春雨的抚慰、滋润下更显婀娜多姿。那摇曳的身影,是在跟我们依依惜别,还是在向我们低声嘲笑,或者是它们自己在自得其乐的吟唱历史的歌谣?风雨中,谁在历史深处踏歌而来?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
意踌躇。
伤心 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