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五点多，王珊从东区绿地老街的家里出发，天赋路基本没了积水，但停靠路边的车辆明显比以往多了许多，直到九如东路上都是满满当当。 连续多天的暴雨后，郑州终于放晴。 走在街头，隐约还能闻到沿路的树花香。只不过，此时的王珊没心情理会这些，只想快点开车到聚集地。 等她赶到时，离六点的集合时间还差10分钟，但停车场已经聚了不少人。因为时间太早，有人提前买好了包子、豆浆、黑米粥、鸡蛋之类的早餐，满满几大兜，放在地上任取。 今天，王珊和她的朋友们要当一天的志愿者，帮助一个公益组织搬运东西。 具体干什么？她一无所知。 装满全国爱心的物资在这里分装 摄影 / 宋辰 就像前两天晚上一样。临到傍晚了，车友会群主发消息称，有一批爱心物资的捐赠需要人手帮忙装卸，王珊第一个报了名，省歌的不少同事也纷纷而至。 可从晚上六点等到八九点，再到夜里十一点， 直到21米长的货柜车终于抵达商务内环的郑州交通广播门口时，她和现场的五六十位志愿者们才知道，当晚他们要卸1000件矿泉水和方便面。 今天也是一样，等人到齐后王珊才清楚任务，是要分装两大车的灾区物资。 卸货就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摄影 / 宋辰 首次要先把塑料箱、创可贴、口罩、牙刷牙膏这样的物资，一箱箱地从卡车上搬下来，清点好数量后，将其全部拆箱；根据事先预估好的人均数量，把十几件物品二次分装到塑料箱里。最终，再把这3000份爱心物资分批装车，直送灾区人民手中。 现场几个召集人协调商量，决定采用临时流水线的形式。每两三个人组成一个小组，负责一种物资，往源源不断经过身前的箱子里放置东西。 女生负责清点、分拣这样的细致事，男生负责拆卸、搬运这样的体力活儿。 仓库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户外暴晒的天气透不进来一丝凉风。 经过两次优化调整后，流水线的作业速度明显加快，但同时，每个人都已是暴汗。 这些年轻人选择默默无闻充当螺丝钉 摄影 / ABOUTSAND 沙子 这是一支临时组建的流水线队伍 摄影 / ABOUTSAND 沙子 【二】 和王珊一样，宋老师也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宋老师是中原文化艺术学院的摄影老师，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在今天的机械式流水作业线上，她的工作是：把成条的卫生纸撕开，再分装在每个箱子里。 由于是临时团队的临时决定，现场连个凳子也没有，无论是站是蹲都别扭得不行。最终心里一横， 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她随便找了个纸盒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埋头干活。 宋老师在工位上看眼前的收纳箱大军 摄影 / 宋辰 宋老师的老公则被分配在了流水线之外的另一端，常年健身房里泡着的他，负责最耗体力的拆箱工作。 他要和另外一个哥们儿一起，把塑料箱从包装里拆出来，先剪掉四周的硬封条，再把箱体和盖子区分开，分别一摞一摞地搬放在不同的区域。 中途临时休息时，「工友」宋老师前来探望自己的老公，本想问他要不要喝点水、吃个包子垫一垫，不曾想，老公却和哥们儿聊得正嗨。 累得要死，还不忘吹牛 摄影 / 宋辰 「中午吃涮羊肉吧，弄两瓶冰啤酒。」 「要不然就韩国烤肉，弄两瓶冰啤酒。」 「通泰路那儿有个新疆餐厅，肉串儿不错，弄两瓶冰啤酒。」 宋老师抬手一看表，这才早上八点多。 看着他们的样子，她忍不住想笑，明明都累得跟狗一样，或瘫或躺，一动都不想动的死样子，却还不忘嘴硬吹牛 ：「呀！把咱妹给忘了，加一瓶加一瓶。宋老师就算了，当好司机。」 除了老公和一众老友外，老公的妹妹也强烈要求跟随前往。让宋老师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即便热得满脸通红，硬给坚持了下来。 说笑归说笑，事实的情况是：为了随时报名参加这样的志愿者活动，宋老师和老公前几天专门把儿子送回了老家，让老人帮忙带着。 可即便如此， 宋老师还是觉得心里难受：「身边很多朋友都去了一线，我真觉得自己可惭愧。甚至我教过的学生里，至少有五个都去灾区现场参加过救援。咱们也就是出出钱、出出力，付出的太少太少了。」 德琳，此次活动的发起组织者 摄影 / ABOUTSAND 沙子 他们来自郑州的四面八方各行各业 摄影 / ABOUTSAND 沙子 【三】 他们在忙碌的这个地方，在位于郑州最北部的新庄村，连霍高速和北四环之间。 这里有一片仓库，每天不断有相似的大型货运车辆进进出出，也有不同的人群来来往往。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里已经灯火通明忙碌了三四个昼夜。 直到晚上，王珊和宋老师才从朋友那儿得知，今天的劳动是在帮助郑州市花之春社会工作发展中心装配物资。 这家机构负责微公益、支付宝公益、水滴公益、扬帆基金会、友成基金会、福基会、蓝豹救援队、四川红十字会、北京红十字会、阿里巴巴物资和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等公益救援物资在郑州的落地执行。 在这座仓库，只有热情、公益和理想 摄影 / 宋辰 最早开始组织人手的，是神月致力的创始人穆亦晨和联合创始人马莹。 在公益负责人德琳跟老穆俩人说起这次援助后，马莹立马组织公司旗下CoCo、蓝蛙餐厅、但丁五月旅行餐厅等门店的一大票高管员工；担心人手不够，又通知了几位相熟好友。 话也没多说，只是寥寥几句：公益援助，需要人手帮忙。 随即，更多像马莹这样的人士开始行动起来，这座仓库也立刻热闹了起来—— 在生产线前短暂休息的朋友们 摄影 / 宋辰 有人穿着衬衫西裤前来，一看不对劲，立刻回家换了运动装，并拉来了公司十多号年轻人； 有人中午打电话问缺不缺人手，得知差不多够用时，下午不放心又问，实在不行我们去现场当后备替班吧； 宋老师单位的书记在朋友圈看到这个刚生宝宝的年轻教师在忙时，立刻带着自家闺女来到现场帮忙； 而书记家闺女在流水线上忙前忙后的样子，被现场跟着其他朋友来的一位郑大学子认出，这不咱辅导员么？ 这里没有镁光灯的聚焦，也没有新闻媒体的报道，最多了，朋友圈秀秀汗水，对了，还有那条颇具喜感的纯人工流水生产线。一拨又一拨好友闻讯而来，各司其职、简单高效，忙得一身臭汗，搞定之后，又各自默默离去。 每位爱心人士都极快适应了自己新的工种 摄影 / ABOUTSAND 沙子 招之则来，来了就干，忙完就撤 摄影 / ABOUTSAND 沙子 【后记】 在这些忙碌的身影中，有高校里的青年学子，有企业里的高管，也有身价不菲的各路人士。 有人开着保时捷、奔驰、MINI而来，也有人骑着电动车、拼辆出租车而去，在暴雨洗礼后的郑州，这些人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把物资送达其他受灾人民的手中。 晚上22点49分，前方传来消息，最后一批1484份爱心物资已送抵河南省鹤壁市淇县西岗镇第一初级中学，并开始召集村民卸货。 当天分装的3000件爱心物资也全部送达。 历经风窗的车后窗写着：河南加油 图 / 德琳 那注定又是一场「战斗」——因为人手不够，前方志愿者正在找村民来帮忙，「现场没信号，都是靠嗓子喊来的。」 而在后方，志愿者群里依然不时有人询问：「如有帮助，随时招呼。」 就是在这座闷热潮湿的郑州北郊大仓库里，一拨又一拨熟人和陌生人来来往往，一辆又一辆运输车进进出出，仓库里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他们临时规划的一条流水作业线，凭着优良的个人素质快速掌握，连续奋战四天三夜，默默成为河南暴雨抗震救灾中一面坚强后盾。 也许一切都不为人所知，但有个数字必须值得一提： 他们竟然已经分发了5000多万的救援物资，这还只是截至7月26日。 就在此时，这座仓库依旧灯火通明，德琳和她的伙伴们又迎来了一批新的援助物资，她们又开始招呼起了爱心志愿者。 这一切，大约都是我们经历过苦难，方知被爱有多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