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辛苦了！

　　【原创】 元新强
　　妈：
　　妈，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非要写信给不认字的你，我们一起聊天时间太少，通过这种方式，说点心里话。
　　我的印象里，爸的身体一直不好，而你每天提心吊胆。我读初二，爸手患痛风，痛了一个月，你担心了一个月。＂你爸不知道现在干啥，手好些了没有？＂你重复问这句话，从父亲离开家的一段时间没有停过。每当你问我这句话，我会把爸的电话拨通，你听到他的声音，短时间也不会再问我。可是，午饭时打的电话，晚饭时又问我：＂不知道你爸现在干啥呢，吃饭没有，这些天没见回个信儿，手好了没有。＂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爸的手痛风是你一遍遍唠叨好了的。
　　我读高三，爸被检查出糖尿病，除了医院开的药，他最离不开的是你托了一圈亲戚邻人找来的中药偏方。有一天，我们吃晚饭的时候，你盯着炉子下泡着药草的罐子问我：＂不知道你爸现在咋样了，单位上没有这药，也不知道把药带走。＂我爸离家才两天，你把手机又拿给我，让我打电话问。可我把电话拨通了，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却躲得远远的。
　　爸患病十多年，每天要服一大把药，还要注射胰岛素，控制不好还得住院。发病时的痛状，你的手足无措，家里交替扩散的是你繁重而焦急的脚步声和瓶瓶罐罐碰撞出的哐啷声。每次接到爸发病的电话，我赶紧弃去手上的活，匆匆告假回家、送爸去医院，我知道那时你的心急如焚。妈，我多么希望，爸的病也能像当初一样，被你一遍遍唠叨好，那该多好啊！
　　你给我说，你和爸的婚姻完全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定亲时，你是借了二姨的衣服去的。二姨是个高个子，你那时年幼、身材小，借来的上衣可以当袍子穿，正好把破烂的裤子遮住了，你也就不那么难堪。你二十二岁嫁给我爸，你家穷，爸家里更穷，两个人又极老实。你说你嫁过来不久便分了家，除了一座半新不旧的土房，家里连一口煮饭的锅都没有，家境就只有一个老实的你和一个比你还要老实的爸。
　　你说你干活是最不惜力气的。春天里，你把路边的野草割进家里喂猪；夏天，你将冒着热汗的身体沉在干燥的土里；秋天到了，你把树上落下的干梢拾进屋里当柴烧；冬天，你踩着冰，从村东的涝坝口一担担往家里挑水。到现在，村里人还给我说，＂你妈为你们家使了大力气，才有了你们现在的生活＂。
　　其实，我也知道，你最担心的还是我们兄妹仨。你说，我是兄妹三个中你操心最少的。2017年，我把你和爸从老家接过来，一来方便给爸治病，二来帮我们看孩子，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明显感觉到你们的不习惯，除了生活环境和方式，也许最不习惯的是我的辛苦和沉默。
　　小时候，咱们家条件很差，那时最香的味道是你在炕火里烧的带灰的土豆，每到冬天，我从学校回来，那枚最大的土豆永远不会错过。家里细粮不多，过节的时候，才会蒸一些馒头包子，你舍不得吃，总是留给我们，有时候留久的包子发了霉，你还舍不得丢，自己泡开水吃。太奶奶身体不好，远方亲戚来看她，家里就会出现麦乳精、罐头一类的铁盒瓶罐，太奶奶不吃，就给我们兄妹，有时候会因为分配不均而打闹，无论对错，你永远都会劝哥哥姐姐将就我。我就读的村小距家一公里，最难走的是一条架在沟中间的独木桥，下雨落雪，都是你背着我过的。我身体不好，半夜发高烧，你连夜抱着我去隔壁村找大夫，漫长寒冷的夜里，你穿着一件单衣守了我一夜。我中考没考上心仪的学校，你怕我想不开，默默无言跟着我从乡上走到村里、又从村里跟到县城。我快高考，你提着一袋鸡蛋，在校门口等了我一上午。我大学毕业，你递给我一沓零钱，让我找工作的路上买水喝……妈，这些年，你为我操了那么多的心，你可曾操心过自己？
　　去年，我带你到医院体检，体检表上的每个字让我胆战心惊，而你漫不经心地说，＂人老了，毛病就多，正常＂。医生说，这些都是慢性病，是不规律的生活习惯引起的。我提着一大袋药回家，你笑着说，＂以前吃饭不够，现在吃药够了＂。
　　今年，我们终于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你和爸准备拿钱给我，你还说，＂要是再年轻十岁，我肯定会给你们攒够装修的钱＂。妈，你把一生的心力都给了我们，我们可曾给过你什么？
　　妈，你怀里抱着的孙儿越来越大，你染黑了的头发一次又一次变白，很多时候，我想给你表达一些感性的话，但是话到嘴边，每次变凝固。今天，借着这份你看不到的信，诉说我的感念，但愿生活顺意，只愿你们康健。
　　儿：强
　　2019年5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