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亲情牺牲的，往往是一生的代价

　　这几天，贺岁档电影《你好，李焕英》票房一路走高，网上好评如潮。有一个真实的桥段，说是贾玲和姐姐贾丹同时考上了大学，家里经济条件不容许两个孩子同时上大学，于是贾丹做出了牺牲。
　　如今，贾玲功成名就，姐姐贾丹依然还在故乡的小城市生活。为报答姐姐当年的牺牲，贾玲为姐姐买了房也买了车，算是报恩。
　　仔细想来，当初、如果......天资、长相都强于贾玲的贾丹，如果还有如果的话，贾丹如今会是什么样子？谁会接受谁的慷慨馈赠？
　　五味杂陈，不胜唏嘘。往事如烟，当决定成为了过往，再说如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为当年的家境困顿牺牲自己的人生，这个话题说起来真的不轻松。
　　富人思来年，穷人顾眼前。穷人家孩子共同的病，就是容易陷入愧疚和自责之中，进而把父母的处境看得太重，为家庭的困境而牺牲自我。
　　四十多年前，我也遭遇了贾丹当年的困境。
　　1980年6月，我高中毕业参加高考，考了318分，以两分之差没能考上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被录取到省内应该说是一个比较好的中专——襄阳师范学院。没错，就是贾玲贾丹的家乡襄阳。
　　高中的班主任丁老师从几十公里外的洪山三中来我家里，劝我父母考虑让我再复读一年，不收复读费，说我不上大学可惜了。丁老师和我父亲曾是襄樊四中学友，中午在我家里吃了饭。丁老师还说，去读中专也可惜了。
　　中专开学那天，我清晰记得是1980年10月7号，一同被录取的绪江同学在我家里等了我一天，想一起去襄师报到。最终，我没有去读襄师，也没有去复读，我进了工厂。
　　当时家里刚从随县三里岗农村下放回城不久，父母重新工作，薪金微薄，家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很小，又恰逢母亲的工厂招工内部子弟。父母说让我自己选择，看着几乎一贫如洗的家，我故作轻松地说，还是进工厂吧，就是上了两年的中专回来，还不是一样地进工厂？
　　父母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只说尊重我的意见。或许在他们的眼里，十六岁的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后来我知道了，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特别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思想是多么稚嫩和局限，当时想的，就是弟弟妹妹们还小，自己要尽早工作，帮衬家用。至于读大学，白浪费了四五年时间不说，还要家里继续负担。
　　几十年之后的今天，当微信同学群把失散失联了几十年的同学们再聚在一起，我们就能很轻易看出平台的重要，或者说都不读大学的重要。抑或是那年和我一起考取中专的同学，许多依然在耀眼的C位放射着他们的光芒，读了大学的同学，当然就更不用说那些鲜衣怒马的俗词了。书读的越多，书读得越深，当然平台就越高。体制决定了一切，无需冠冕堂簧轻描淡写，也无需语重心长看破说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当初你自己干什么去了？
　　是啊，当初我干什么去了？假如还有假如，如果还有如果，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多少年来总是回避这个话题，到如今也没和父母或其他人认真交流过。母亲已经仙逝了，父亲早已年迈，我自己也渐入老年，和同学们聚会时偶有提起，嘻嘻笑笑，说如果当初继续读书，可能，我说只是可能，可能是不一样的生活，也可能还不如现在呢。我知道，这不是心里话。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机会能够再次选择，我想，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会更加慎重地抉择。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假如我继续读书，家里一定会继续寄给我读书的费用，家里也不会因为我读书而没有饭吃，家里肯定会节衣缩食，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想尽办法。但，这只是假如。真实的情况是，我进了工厂，每个月微薄的工资交给母亲，而家里的经济状况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善，依然是家大口阔，直到多年后我和弟弟妹妹们成家，但这一切好像又和我读不读书上不上大学没有太大的关系。多少个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我怀疑我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太幼稚，或是太不值得，我不得而知。
　　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太多想，想多了总会有一丝隐隐的痛，一丝无法向任何人启齿的痛。这些痛，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上天给了你机会的，但你错过了，你的人生可能也就错过了。
　　是啊，穷人家孩子最容易犯的错，就是因为穷，所以看得不够远，总怕自己给家人添乱，于是主动拒绝外援。这外援还包括自己的父母。他忘记了，很多时候，解决问题的办法，其实大于想象中的困难。
　　当时过境迁，终于明白，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有一种孝顺，就是强大你自己。因为咱家穷，所以你更不能因为眼前的困难，而放弃占领的高地，你在尽己所能给予家人的同时，最重要的是拼命奔跑成为更好的自己。只有这样，明天的你，站在高平台上的你，成功了的你，才会成为自己和家人的希冀。
　　穷人家的孩子，不要因为穷，就看不见自己身上的光。穷不是你的错，别逃避这个问题，如果有机会搏，那就一定要去试试。千万不要想着什么父母家人有难处，为了照顾他们而退一步，而是时刻想着应该怎样进一步。
　　我在想，贾丹当初如果去了中国传媒大学，她的家里真的不会供她读书吗？如今，她和妹妹贾玲会不会成为一对耀眼的双子星座？或者，贾玲被亲情羁绊，选择不去读中戏的喜剧班？
　　不过，没有不过，也没有假如。
　　但有一点你能看到：多少年后，那些没有走出家乡的人，还困顿地呆在家乡，更难再去远方；而那些去了远方的人，都很少后悔没回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