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什维尔》
1975 彩色片 159分钟 美国派拉蒙影片公司摄制 导演:罗伯特·奥特曼 编剧:琼·蒂克斯伯里 摄影:保罗·洛曼 主要演员:罗妮·布列克莱(饰芭芭拉·简) 基夫·卡拉丁(饰汤姆·弗兰克) 莎莉·杜瓦尔(饰L·A·琼) 杰拉尔丁·卓别林(饰奥拉尔) 莉莉·汤姆林(饰莲妮亚·里斯) 温格·华莱士(饰苏伦·盖) 亨利·吉布逊(饰哈文·汉密顿) 本片获1975年美国影艺学院最佳歌曲奥斯卡金像奖,纽约影评协会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配角奖,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最佳作曲金球奖,全美影评家联合会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奖,英国影艺学院最佳音响奖
【剧情简介】
为纪念美国独立200周年,实力雄厚的C+W唱片公司要在美国的乡村音乐中心纳什维尔举行大型露天音乐会。音乐会将向全国作电视实况转播。纳什维尔到处张贴着这一盛事的招贴画。
替代党总统候选人沃克的竞选活动也在纳什维尔展开。清晨,一辆竞选广播车开上纳什维尔大街,高音喇叭把人们从梦中惊醒。它广播沃克的竞选纲领:取消国歌,取消选举团,把律师赶出政府。沃克的声音在大街小巷回旋:“什么是政治?你们买一条面包,要0.48元,而不是0.26元,这就是政治。你们买一加仑汽油,要0.65元,而不是0.31元,这就是政治。你们今天买一辆汽车的费用,远远超过哥伦布当年航行到美洲的费用,这就是政治。”可是,纳什维尔市民没人听他的演说。沃克的竞选负责人约翰·特里普蒂巧妙地把竞选活动与音乐会结合起来,以音乐会将向全国作电视转播为诱饵吸引全国歌星参加,为竞选活动壮大声势。
在C+W唱片公司的录音室里,歌星们正在录制唱片。著名西部乡村音乐歌星哈文·汉密顿唱的是一首名为《二百年》的歌。歌词中有一句话:“我们准是行为公正,才能延续二百年。”当地教堂的黑人唱诗班也在白人女歌手莲妮亚的领唱下录制唱片。英国广播公司的女记者奥拉尔专程前来采访这一盛会。
一架专机徐徐降落在纳什维尔机场。乡村音乐歌后芭芭拉·简和她的丈夫,也是她的经理人巴涅特抵达。记者蜂涌而上。举行欢迎仪式。由中学生组成的仪仗队为她奏乐,献花。芭芭拉·简深受感动,说好像回老家。仪式刚结束,她就晕倒在地。一辆救护车把她送往医院。
机场旅客纷纷上汽车。汽车一辆接一辆开上了高速公路。不料有一辆车发生故障,致使后面的汽车连环相撞,全部挤成一团,在路当中抛锚。竞选广播车被围在最中间,它趁机播放沃克的竞选演说;女学生下车找歌星签名留念;奥拉尔坐到莲妮亚的车里对她进行采访;农村少妇阿布奎吉趁着混乱溜下丈夫的货车,去追求成名的机会;摇滚乐歌星汤姆·弗兰克隔车望见莲妮亚,一下子就对她发生了好感;刚从洛杉矶来的少女L·A·琼告诉接她的叔叔格林,她希望成为一个歌星。
在纳什维尔人人梦想成为歌星。酒吧女招待苏伦·盖尽管五音不全,也同样想当歌星。老板让她在酒吧演唱。她把手绢塞在胸罩里,性感地唱一首《让我也算一个》。
奥拉尔采访汤姆后很快就跟他上了床。汤姆最喜欢躺着欣赏自己的唱片。他一面听,一面打电话给莲妮亚。莲妮亚正在和她的一对聋哑子女做游戏,她的丈夫里斯律师接电话,只听见电话里一男一女吵起来,便挂上电话。
汉密顿一家在乡间别墅招待宾客。一个摩托车手把奥拉尔送来。奥拉尔缠住汉密顿的儿子伯德问长问短,但她看见有个明星来到,便丢下伯德去采访明星。哈文的女伴珍珠夫人过去曾为肯尼迪家族工作,如今一听到“政治”二字就联想起被暗杀的肯尼迪兄弟,黯然泪下。阿布奎吉不请自到,被仆人挡在门外。
晚上,在闻名全国的纳什维尔“大型古老歌剧”广播音乐会现场,哈文演唱《二百年》,唱罢遥祝芭芭拉·简早日恢复健康。由于芭芭拉缺席,知名度仅次于她的另一位乡村音乐女歌星康妮·怀特独领风骚。她潇洒地向坐在前排的小男孩打趣道:“你们长大之后个个都可能当总统。”
芭芭拉·简在堆满鲜花的病房里收看这个节目,看到康妮·怀特出尽风头,不禁醋意大发。她令巴涅特关上电视,巴涅特不从,引起她歇斯底里大发作。好不容易才使她安静下来。一个崇拜芭芭拉·简的小兵溜进病房,陪着熟睡的她坐了一晚。
第二天是星期日,人人都去教堂做礼拜。在这里,人们的心情和在外边不一样。黑人唱诗班由莲妮亚领唱圣诗。
阿布奎吉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当众表演——在停车场的简陋木台上歌唱。可惜汽车声浪大响,使她的演唱变成了滑稽的的哑剧。
芭芭拉·简提前出院,参加纳什维尔另一个著名的演唱会,受到全场欢迎。她先唱了一首节奏感很强的歌曲,接着又唱一首抒情歌曲,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对观众叙述她童年的遭遇,愈说愈激动,最后甚至学起鸡叫。全场愕然,乐队队员面面相觑,巴涅特急忙令人把她扶下台。观众鼓噪起来,巴涅特答应明天芭芭拉会在露天音乐会作免费演出,人们才平静下来。
约翰·特里普蒂设酒会招待当地名流,为沃克的竞选活动筹集资金。苏伦·盖出场演唱,被嘘下台。特里普蒂让她表演“新鲜一点”的节目,答应明天让她在露天音乐会上和她崇拜的芭芭拉·简同台演出。苏伦·盖在这个诱人的条件下当众表演了脱衣舞。
汤姆邀请莲妮亚参加他的三人乐队,约她到酒吧见面。她应约去到酒吧,发现他身边坐着L·A·琼。汤姆上台演唱《我从容自如》,声明这首歌献给在座的一位女士。三个和他上过床的女人——奥拉尔,L·A·琼和汤姆三人乐队中的女歌手玛丽——都以为是献给自己。实际上这首歌是献给莲妮亚的。实心的莲妮亚结果也和汤姆上了床。未等她离开,汤姆又打电话约会另一个女人。
C+W 大型露天音乐会终于在公园里搭制成巴特农神殿的舞台上举行。天幕是一面巨型的美国国旗。人人都来参加这个盛会,连刚刚丧妻的格林也不等丧礼结束就赶到会场。·沃克一行五辆轿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由警车开路驶进公园。巴涅特发现音乐会原来是个竞选会,和特里普蒂争吵起来,声明芭芭拉是不为政治演唱的。可是已经晚了。音乐会开始。第一个节目就是芭芭拉·简和哈文·汉密顿的二重唱。当唱到爸爸为国捐躯时,台下一个外地来的青年肯尼从随身带的小提琴盒里掏出手枪向台上射去。芭芭拉应声倒地。会场秩序大乱。沃克一行匆忙逃走。臂膀受伤的汉密顿大叫:“谁来顶替一下。我们要继续唱,唱,唱!”阿布奎吉取代了芭芭拉·简,领唱《我不为它烦恼》。台上台下也和她一齐高唱《我不为它烦恼》。
【鉴赏】
《纳什维尔》是罗伯特·奥特曼为美国独立200周年献礼而制作的影片,公认为是他最好的一部影片,也是70年代美国的一部重要影片。
纳什维尔是美国田纳西州首府,从50年代起它就是美国乡村音乐中心,许多流行歌曲都在这里录制。它的“大型古老歌剧”广播节目在美国很有影响。但《纳什维尔》实际上并不是一部音乐片,它涉及的范围很广,包括乡村音乐、传播媒介、电视、文化、政治等等整个意识形态问题。它以《大饭店》的模式,通过24个人在纳什维尔度过的一个周末,表达了奥特曼对美国社会的独特看法。
在美国这个喜爱自我表现的国家里,人人为名利疯狂。不健康的社会风气和不健康的社会意识便由此而起。名望来得容易,金钱来得容易,女人来得容易。昙花一现的明星,昙花一现的政客影响着整个国家。其中新闻采访、电视广播、竞选宣传、音乐表演等传播媒介活动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纳什维尔》中的C+W音乐会就是一种误导人民的传媒载体,刺激人们追求一夜成名。人不断利用他人,而被利用者又往往默许这种利用,因为他们本身也不乏虚伪、贪婪和自私。片中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被利用卷入同一事件的人们的平行或交叉的行为,构成了一个复杂的意识形态网。
音乐会和竞选大会合二为一,被暗杀的是歌星而不是总统候选人,表示影片借乡村音乐隐喻政治,借歌星隐喻政客。许许多多的虚伪行径发生在纪念美国独立200周年的时候,在以美国独立战争的英雄纳什将军命名的地方,这不能不视为是对美国精神的一种反思。从影片开始歌星汉密顿唱《二百年》起,就暴露了剧中人的虚伪。他一面歌颂美国办事公正,一面挖苦钢琴师留长发,而长发正是70年代美国青年追求解放的象征。影片着重讽刺这种虚伪的口是心非。特里普蒂利用人民感兴趣的音乐会招徕他们来参加不感兴趣的竞选活动;沃克不知所谓的竞选纲领其实只是为了拉选票;奥拉尔假惺惺地评论西部乡村音乐,实质上只是围着名人身边转;芭芭拉·简和康妮·怀特勾心斗角;苏伦·盖不惜出卖色相;农妇阿布奎吉逃离她的农民丈夫,正如乡村音乐脱离了它的根源,变成商品;L·A·琼的明星梦,从好莱坞一直作到纳什维尔;连贤妻良母型的莲妮亚也抵挡不住汤姆的诱惑,从教堂唱诗班转到摇滚乐队。暴力事件发生在代表古老文化的仿巴特农神殿的舞台上。那没有解释原因的枪击事件,一箭双雕地讽刺了幕后的政治力量和浅薄的流行乐曲——沃克的车听见枪响掉头就跑,而台上台下唱起《我不为它烦恼》。尽管芭芭拉·简和阿布奎吉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但公众一样无异地接受。群众是实用主义的,没有什么不能替代。
汤姆是轻浮而又自负的美国人的典型。他在酒吧里唱《我从容自如》的一场戏是全片最精彩的一场。三个和他有染的女人都认为这首歌是献给自己的。这时镜头交叉剪接,在音乐节拍下,画面交替出现三个女人不同的面部表情:奥拉尔刚才夸耀自己和汤姆睡过觉,现在洋洋得意;玛丽,汤姆的摇滚乐队里的女歌手,为奥拉尔的夸耀而生闷气,现在紧张地捉摸汤姆的含意;L·A·琼头脑简单,只是一味傻笑。唯有汤姆自己明白这首歌是献给莲妮亚的,得意地扮演着大情人的角色。
情节淡化和多层面含意是奥特曼独特的风格。本片并没有曲折的情节,它就像一部纪录片,客观地纪录下24个人的日常生活,而编导要传递的信息很自然地隐含其中。苏伦·盖绝望地发现自己完全不够条件成为歌星之后,不得不同意表演脱衣舞,来换取在C+W大型音乐会上台的机会。她笨拙地模仿脱衣舞娘的动作,把塞在胸罩里的手绢、胸罩、内衣裤一一取下,甩给那些欣喜欲狂的绅士们,然后蹒跚地走进后台。这场表演毫无性感可言。结束后,导演用长镜头拍她消失在远处一扇门后,暗示这个小人物已经失去价值,将很快被人遗忘。这场戏整个过程都用全景拍摄,没有煽情描写,没有特写镜头。苏伦·盖没有被强奸,那些绅士也不是衣冠禽兽。一切都合情合理,很有分寸。而正因为它太像生活,反倒真正令人战栗。
本来生活里就有许多事件可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巧妙地予以捕捉,戏剧性效果就能突显出来。在机场,电视台记者现场报导芭芭拉入医院的消息。一个竞选女郎举着竞选海报悄悄站到记者背后。于是电视屏幕上就出现:记者在沃克的海报前报导芭芭拉的消息。这镜头又一箭双雕地讽刺了竞选活动无孔不入,同时把竞选与音乐联系起来。
奥特曼是一位著名的反传统导演,他对美国的社会和电影业都采取批判态度。内容上,他一贯冷嘲热讽。创作上他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他喜爱采用长镜头,全景变焦,同步录音,这赋予他的影片纪实性风格。他选用演员大胆,鼓励即兴创作,摄影和剪接都有他自己的特点。虽然奥特曼一直在拍类型片的好莱坞工作,但他往往拍出“反类型片”。本片便与好莱坞的传统音乐片大相径庭。片中的歌星都是非英雄,与见利忘义的政客无异。虽然影片几乎全是拍摄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演唱会,唱了27首歌,但其中没有一首是采用当时的流行歌曲或者请流行乐曲的作曲家谱曲,而是全部由剧组人员自行创作。因为影片并不叫人注意它的歌曲,它只是借音乐讽刺社会。
最初,奥特曼拍了可以放映70小时的胶片。剪接师西德·列文把它剪成8小时的毛片,后来减为6小时,分上下集,接着再压缩为三个半小时,最后公映的版本是两个半多小时。由于压缩得太过分,影响了观众对某些剧情的理解,如芭芭拉·简童年的经历,肯尼开枪的动机,那经常出现的骑着前轮大、后轮小的三轮摩托车的人,都颇为费解。奥特曼曾考虑过把《纳什维尔》分为两个版本发行,人物相同,情节重点不同。也许这样才能充分展开,但结果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