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五世》
1944 彩色片 153分钟
英国双城影片公司摄制
导演:劳伦斯·奥立弗 编剧:劳伦斯·奥立弗 艾伦·登特(根据威廉·莎士比亚同名舞台剧改编) 摄影: 罗伯特·克拉斯克主要演员:劳伦斯·奥立弗(饰亨利五世) 罗伯特·牛顿(饰皮斯托) 雷妮·阿谢森 (饰法国公主凯瑟琳)本片获1946年美国影艺学院特别奖,纽约影评协会最佳影片、最佳男演员两项奖
【剧情简介】
影片以14世纪至15世纪英法百年战争为背景,着重描写了英国国王亨利五世在征服法兰西过程中的所作所为。影片一开始,坎特伯雷大主教和伊里主教的对话就勾勒出亨利五世在当皇太子期间是个在声色犬马之中混日子的荒唐鬼,然而当他登极之后却完全变成了一个贤明的国王,既善于用兵,又善于理政,深得国人爱戴。而今,亨利五世为了夺回对法兰西王位的继承权,欲向现在的法国国王宣战。宣战前夕,他分析了当时国内外的政治军事形势之后,又召集大臣们和教会人士共商国是,询问他们关于这次与法兰西开战是否师出有名?众人回说,按照亨利五世的家世出身和英国的法律,他完全有权继承法国老王的王位,拥有法兰西的某些领地,正是现在的法国国王损害了亨利五世的合法权益,因此,向他宣战,夺回王位和领地是天经地义的。亨利遂决定向法国宣战。恰好法国皇太子派使臣来羞辱亨利五世,送给他一箱网球作礼物,意在讽喻亨利五世只配打打网球消磨时光,根本没有资格向强大的法国宣战。然而这却更加坚定了亨利五世讨伐法国的决心,他要“到法兰西去打一场攻势网球”,直打到法王“头上的王冠摇来晃去!”打发走法国使臣之后,他立即下令征集足够的兵力,准备向法国开战。
正当英国朝野上下克服内部分歧,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厉兵秣马,准备刀枪出鞘之际,不料却出现了三个里通外国的卖国贼:一个是伯爵,一个是勋爵,一个是爵士,他们均被法国重金收买。这三个卖国贼在亨利五世面前装出一副假面孔,极尽奉承之能事,不但鼎力赞成国王尽快出兵,而且还要求任命他们为留守后方的“执政官”,以便在亨利出征后好与法国里应外合,夺取英王的宝座。然而亨利五世明察秋毫,识破了他们的奸计,戳穿他们的伪装后下令将他们处死,清除了后顾之忧。之后,他即统率三军渡海远征,围攻哈弗娄城堡,迫使该城总督投降。随后他又率军继续征伐,并号令三军秋毫无犯,不得出言不逊,侮辱法兰西人民。中尉巴道夫因贪财抢劫了一座教堂,偷了一个圣餐匣,违犯了军令,被亨利五世下令绞死。
在攻打阿尔库金之前,英法两军的兵力为1:5.寡众悬殊,再加上英军远离故土,衣食不周,又饱经战火,许多人生了病,英军处于劣势。在开战前夜,两军阵地上的景象截然不同。法军的将士仗着人多势众,相信必能旗开得胜,因此他们喜笑颜开,兴高采烈地掷骰子赌博,拿将来砍下英国人的脑袋作筹码。英军的阵地上却被一片凄苦的气氛所笼罩,披着破烂战袍的士兵们正愁眉苦脸地围着篝火在唉声叹气,等待着厄运的到来。恰在这时,亨利五世微服在军营中巡逻、探访。他以普通一兵的身份出现,以和善的面孔向士兵们问好,又同他们以兄弟、朋友、乡亲相称,反复宣讲英军这次出征是正义之师,必能以少胜多,每个英国军人都有为国效忠的义务。他那乐观的精神、和悦庄重的话语,使愁眉苦脸的士兵们受到鼓舞,化解了他们心头的恐慌,增强了战胜敌人的决心。在亨利五世的鼓舞和指挥下,英军果然以少胜多,打败了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迫使法王签约求和,答应割地赔款,并将自己的女儿凯瑟琳许配给亨利五世为妻,使英法两国永远结为巩固的联盟。
【鉴赏】
本片基本上保留了原剧的舞台演出形式,并且还真实地复现了莎士比亚时代剧院演出的情景。比如:影片开头就是一组全景镜头,让观众看到在伦敦郊区泰晤士河岸边草地上有座椭圆形的露天剧场,那正是莎翁在世时与人合资营建的著名“环球剧院”。他的许多剧本都是在那里上演的。随着镜头的推移转换,观众看到剧院围墙内的舞台是伸出式的,普通观众站立在舞台的三面观看演出;有钱的观众坐在周围两层楼厢的走廊里观看演出;而贵族则坐在舞台两侧的矮凳上观看演出。这是当时的社会习俗。舞台共有两层。底层的前部伸入观众席内,是主要表演区;在底层的后部建有一座二层楼的建筑,下层常被用作宫殿或内室,舞台左右各有一门,供演员上下场用,上层则是一阳台,演员站在上边可同舞台下层的演员对话交流。按照莎翁时代的习俗,当戏开演时,先由一位检场人手持一块海报板走到台前,向三面观众展示今天演出的剧目是《亨利五世》,并在海报板上特别写明剧中“带有武打场面”。检场人退下后喇叭奏花腔,致词人走上前来向观众道开场白,简要讲述本剧即将演出的内容,然后由他将挂在舞台后部二层楼建筑物上的画幕(大幕)拉开,露出了伦敦王宫的前厅,接着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和伊里主教登场,开始演出第一幕第一场。当演完第一场后,无需关大幕,而是由检场人用海报板告诉观众下一场戏的地点,并由检场人当着观众的面更换几件桌椅之类的道具,就算转入到下一场戏“王宫议事厅”里去了。全剧场与场之间的环境变化大都采用这种办法,只有在一幕戏演完之后才关大幕。当下一幕开始之前,再用喇叭奏花腔,再由致词人登场向观众讲述下一场的简要内容。用这种办法,在小小的舞台上既表现了伦敦的王宫、街道、行辕、客栈,也表现了法国的王宫、城堡和战场。正像致词人所说:“就算在这简单一围的墙壁内包容了两个强大的王国:国境和国境(一片紧接的高地)却叫惊涛骇浪(一道海峡)从中间隔断。发挥你们的想象力,来弥补我们的贫乏吧……凭着那想象力,把他们搬东移西,在时空中飞跃,叫多少年代的事迹都挤塞在一个时辰里。”本片导演奥立弗特别强调突出剧本的思想和发挥莎剧台词的威力,他在解释拍摄这部影片为达此目的所采用的某些艺术手法时说:“拍摄莎剧,需要一些新的技巧,或者说,至少要放弃一些旧的技巧。你不需要拍摄玩弄花招的镜头——不必来拍一个男人的裤脚,不需要通过钥匙孔拍摄,也不必不停地调换镜头的角度。好莱坞研究出来这些技巧,是为了弥补拙劣的演技和差劲的剧本。但是如果你有好演员——我深信,我们这个剧组是很好的——而且如果你有莎士比亚台词,你就不需要玩弄技巧来维持观众的兴趣。有许多场景,拍摄时摄影机几乎不必动。拍摄莎剧的另一个要点是:当一场戏逐渐达到高潮时,镜头越推越近的那种常用的技巧,必须颠倒过来使用。我记得,瑙玛·希拉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演到死亡那场戏的时候,也就是当她把那杯毒药举到唇边的时候,摄影机便向前推进,结果,等她终于在喝毒药的时候,你所看到的就只是她的面孔、杯子和她的一只手了,这是完全错误的。因为这种拍法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莎剧里,不需要摄影机来创造高潮,台词本身就创造了高潮。正好是在台词要求表演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的时候,摄影机的特写镜头却迫使瑙玛·希拉的动作幅度变得越来越小;而在特写镜头中,不这样又势必会使人无法接受。在拍摄《亨利五世》时,我们却反其道而行之。开始时是拍近景,当一篇讲话接近高潮时,镜头向后拉,这才好让演员尽情地表演。”在本片中,多处运用了这种手法,如亨利五世在哈弗娄城前讲话的场面,效果特别强烈,既突出了莎剧台词的中心思想和威力,也发挥了演员的表演才能。
但本片又不完全拘泥于舞台演出,在某些地方突破了舞台的局限,充分运用电影语言,创造出了舞台剧与电影手法的巧妙结合的范例。如第三幕亨利五世率军渡海远征时,便运用电影蒙太奇让观众看到了致词人所说的“假想吧,那统率三军的国王在扫桑顿码头登上了御船——那时初升的朝阳照耀着雄壮的船队——飘扬的锦旗在晨风里舒展”的真实情景,而且还让观众看到了远处的哈弗娄城堡,随着镜头的推移转换,又让观众来到了城堡之前,接着又让观众看到了法国总督在城堡内的活动情景,之后又让观众看到英法双方将领骑着战马在战场上厮杀的场面,大大增强了艺术感染力。由于本片把舞台剧与电影手法进行了巧妙的结合,创造了一种新的电影风格,所以影片一上演就获得了专家学者们的好评,有的称它是“一部出类拔萃的成功之作”,有的称它是“一次技巧与艺术的展示”;美国著名评论家詹姆斯·艾吉在《时代》杂志上称颂它是“具有新的电影风格的杰作,这也就是伟大的戏剧诗章同当代表现这种诗章的最伟大的手段二者之间的完美结合。”
在塑造人物方面,本片突出刻画了一个理想的贤明国王的艺术形象。众所周知,莎士比亚创作了一系列历史剧,如《约翰王》、《理查二世》、《理查三世》、《亨利四世》、《亨利五世》、《亨利六世》、《亨利八世》等,在这些剧本中涵盖了此前300年的英国历史,既描写了封建主之间互争领地和霸权的斗争,也描写了封建主与中央王权的斗争,深刻揭示了封建内乱的毁灭性和它给广大民众带来的深重灾难,热情讴歌国家必须统一,必须建立君主专制政体的人文主义思想。亨利五世就是莎士比亚笔下塑造的一个理想的贤明国王,随着剧情的发展,让观众了解到他原来是个沉湎于声色之娱的放荡鬼,自登上王位后,意识到了国家民族所赋予他的历史重任,他痛改前非,逐渐变成了一个既善于思考,又讲求民主;既善于用兵,又善于理政;既威严庄重,又和蔼可亲;既纪律严明、执法如山,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因而受到群众的爱戴。这个艺术形象的刻画充分体现了莎士比亚的人文主义理想。奥立弗的表演充分体现了这个理想,并且突出体现了英国典雅派表演艺术的特色。在英国众多的舞台表演艺术流派中,这个流派最讲究身段表情的典雅优美和台词的节奏音韵。本片中的角色无论大小,在这方面都表现得十分出色,尤其在导演的精心安排搭配下,根据人物性格的不同,每个演员在说台词时有的用高音,有的用中音,有的用低音,各具特色,在某些场面中,通过人物之间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忽强忽弱的对话,竟然形成了高、中、低音的轮奏,十分动听。能听懂英语的观众会感到这是一种莫大的艺术享受。
此外,构图简炼,画面清晰,意境含蓄脱俗,也是该片的艺术特色。比如英法两国的宫殿,只用了简单几件道具,就充分表现出了典型环境;就是在战场上两军作战,也未动用千军万马,而只用有限的人员,通过电影蒙太奇的处理,既表现了战场的全貌,又表现了近距离的厮杀。尤其在影片结尾处,只用两只戴着宝石戒指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样一个特写镜头,就充分表明了亨利五世和法国公主凯瑟琳结为亲眷的重大历史事件,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本片还是“古为今用”的典范之作。它于1943年开始拍摄,那时正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军遭到德国法西斯重创的时候,英国军民士气低落,处于极度艰难的境地。奥立弗虽是英国著名的演员,但从1940年便应征入伍,在皇家海军舰队的空军中服务,任中尉之职。1943年,英政府为了运用电影鼓舞英国军民的士气,便免除了奥立弗的军役,说服他将莎士比亚的 《亨利五世》改编为电影,正如一位评论家指出的:“因为英政府认为该剧充满了爱国主义精神,它将会成为一部具有神奇力量的爱国主义宣传品。”奥立弗曾在老维克剧团演过此剧,他知道自己所要达到的目的——“这部影片将会恢复老百姓对祖国的光荣感”,“提高英国人的士气”。奥立弗不辱使命,他组织了一个强大的班子,请英国著名评论家艾伦·登特同他一起改编剧本,还请了才华横溢的摄影师罗伯特·克拉斯克和作曲家威廉·沃尔顿合作。他除自任导演和主演外,还得到英国情报部的允许,从前线请来了许多正在军队中服役的著名演员担任角色。拍摄历时一年半,耗资47万5千英镑,影片上映后获得了极大成功。有位评论家指出:“看来这是个英明的主意:用英国最伟大的作家来唤醒英国人,这是古为今用的光辉范例,用一部历史片来达到如同邱吉尔首相发表的鼓舞士气的演说那样的目的。”本片自(1944年11月)在英国首映后,只在伦敦一地就连续放映了11个月之久。《劳伦斯·奥立弗传》描述本片上映的盛况时这样写道:“它第一次以无比成功的手法把莎剧呈献给广大群众。整个新的一代都以这部影片作为精神食粮,在全国各大城市里,一校又一校的学生在教师们的带领下排成长队,去观看早场演出;教师们也觉得喜不自禁,因为电影忽然变成了有效的教育手段。”1946年,本片在美国放映时也获得极大成功,仅在波士顿一地即连续放映8个月场场满座;在纽约连续放映达11个月之久,并获得极大好评,《纽约时报》称它是“一部令人震惊的光辉灿烂的银幕奇观”;而《生活》杂志则载文称颂它“不仅是将莎剧改编成电影的空前的成功之作,而且它还是一部优美动人、令人振奋的艺术佳作”。
本片在英国电影史上是一座里程碑。1943年时,彩色电影刚问世不久,尚无宽银幕,而且正处在战争时期,物资极度匮乏,日用品均按国家规定定量分配,旅行受到限制,并且英国本土还经常遭到德国空军的轰炸,处于灯光管制之中,可以想象在当时的条件下把《亨利五世》这样反映重大历史事件、内容复杂、规模宏大、人员众多的舞台剧改拍成彩色电影,其困难程度是多么大。然而,在奥立弗的组织领导下,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将它拍成了一部成功的、由舞台剧改编而成的历史剧巨片,在英国电影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此后,奥立弗又相继将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1948)、《理查三世》(1956)和《奥瑟罗》(1965)搬上了银幕,也都获得了很大成功。但许多评论家认为,最成功、给人印象最深的当属《亨利五世》。美国影艺学院为了表彰“他在将《亨利五世》搬上银幕时作为演员、制片人和导演的突出成就”,授予他以特别奖。英国电影也因此片在国外广泛发行放映,获得了较大的发展,提高了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