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北是个高个子男孩,长手长腿,穿卡其色棉布衬衣和洗旧的牛仔裤。很近地看,可以看到他浓浓的眉和热情洋溢的眼睛,使得那张年轻的脸,光明磊落。 陈小北牵了一只纯白的西施狗,珠圆玉润的模样,颈前红丝带系着的铃铛在它摇头晃脑时叮咚作响,很诱惑人的可爱。
我们一起在中介所等房子,城市那么大,却没有我的家。
中介所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胖胖的,说一口地道的当地话,他有一对唯利是图的眼睛,藏在虚伪的镜片后。他对我们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最后婉转地表达了他的意愿,在一个美好的地段,有一套干净幽雅的房子,两间卧室,中间是客厅,很适合两个人共同租住。他说你们,可以考虑一下,这样能够省钱,也……安全。
他说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眼睛温柔地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陈小北,在经过了如此长时间的叙述后,我的心经过了一波三折已过渡到平稳的状态,可以面对可能发生的任何结果。
陈小北也看着我,我们的脸上都有长时间奔波后的疲惫。
小舔舔,陈小北怀里的那只西施狗也看着我,它有一个生动极了的名字,它喜欢舔接近它的每一双手,那种感觉柔软而亲切。
于是那个六月的黄昏,一个叫陈小北的男孩背着我的行李,我抱着他的小狗,我们打开了一扇新同居时代的门。
这个时代,同居有很多种含义,我和陈小北,只是一同居住。
打扫房间,划清界限,然后约法三章。自尊自爱并尊重对方的一切,是所有内容的主题。当然也罗列了细节的问题,比如衣着要检点,有事先敲门,看清对方的电话号码再接电话,不问对方的私事等等……陈小北用了上班的时间把它们打印下来,我们一式两份贴在了各自卧室的门上。
我的卧室比陈小北的大,而且是朝着太阳的方向。
循规蹈矩地过了一段日子,不经意地就熟悉了很多。小舔舔是家里自由的成员,它甚至很快就背叛了主人,开始在我的屋里过夜,在陈小北的屋里做其他吃喝拉撒的事。陈小北说小舔舔是个男孩子,见色忘义。
暧昧的感觉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然后不知怎么我们就陆陆续续地破坏掉了那些贴在门上的原则。最早是吃了对方做的饭,然后是陈小北死皮赖脸地把换下的衣服塞进我的洗衣盆,再后来我先接了找他的电话,并追问那个说话娇滴滴的女孩子是谁,再再后来,我们的样子都像是对方的监护人了,说话无所顾及,开玩笑,分寸渐失……
那扇门内,所有的空间加在一起也不足50个平方,当初人为的界限在不觉中越来越模糊。
那天晚上,我在一个完整的梦结束后醒过来,穿了一件略长的背心光了两条腿穿过客厅去洗手间。睡意朦胧中吃惊地发现陈小北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无声的电视。他只穿了一条短裤,脚放在我们吃饭的茶几上,呈45度。
我们都被对方吓了一跳。陈小北盯着我,电视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我看见画面中贝克汉姆正以优美的姿势跌向绿色的草坪。这时候陈小北说,西西,原来你的腿很好看。
我摸起茶几上的杂志拍在他的头上,他躲闪着,自沙发上一跃而起。
陈小北青春的体魄泛着琥珀色的光。
瞬间的沉寂背后我听到了无数种迸裂的声音,我看到陈小北长长的手臂把我卷过来,还有他的身体,如涨潮的海水,顷刻将我淹没。
我的身体好像挣扎了一下,心却没有。
这是一个属于青春的秘密,它一旦被摊开,就开始肆无忌惮。我们是如此的年轻而精力充沛,我们根本就抗拒不了生命如此原始又如此永恒的诱惑。
夏天最后的日子如火如荼。爱情真好,不管她怎样来。
然后美丽的秋天开始了,就在秋天开始后不久,苏非回到了这个城市。
苏非是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她是个向往上海的女孩,一毕业就飞了去,再没有音信给我。我记得她走时的模样,168公分,60公斤,健康的黑色长发,齿白唇红,面如新月。
一年后,苏非又站在我的面前,仍然168公分,不足50公斤的样子,黄色的短发凌乱在瘦削的脸上,眼睛里,一片疲惫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