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口,她看着对街向她扬手微笑的男人。成熟,优雅,而且危险。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是那样的迷人。
年初的元旦晚会上,她独自站在阴暗的角落,看着若大的礼堂中,随着音乐的流动与灯光的闪烁下舞动的同事。她从不曾参与其中。娆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当是让那种喧嚣的气氛烘烤一下你发霉的心。
心,也会发霉的吗?她茫然。
她看见娆挽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娆说,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这是我小舅。而后又转向高出她半个头的男人,这就是我的好友,蓝。
娆介绍完就走人,这是她一向的作风。她低着头,摇晃杯中橙色的液体,思索着怎样开口跟他说话。她不喜欢跟陌生人交谈,但他是娆的小舅,另当别论。
呃……她不知道称呼他什么。世界真的是很小,小得让她无处可逃。
你忘记了吗?我叫轩,或是……你想跟娆一样叫我小舅?
就这样她和他再次有了交集。
昨晚,她又收到本市一家杂志社的E-MAIL,诚意邀请她加入。杂志社的负责人看着她葡萄红的头发,灰色的T恤,军色的宽大休闲裤,不屑的摇着头,对不起,我们这个栏目已经有了一位特邀编辑。 小姐,请另谋高位。
她淡然一笑,用一惯冷淡的语气说,你们尽管等吧,她下辈子也不会来。随手丢下他们用EMS邮给她的聘书,大步离开。
想起那个所谓负责人一脸的木然,她就觉得好笑。眼光一转,就看见了站在对街向她扬手微笑的男人,轩。
他说,你很开心,在大街上也能笑出来。她看着他手中的宗卷说,又有案子?他是做律师的。
不对,是刚打完一场官司。
要庆祝一下吗?她很清楚他的能力。
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很了解我。他笑笑,她眩了一下,是的,他的笑可以跟阳光争宠。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一句话,庆或是不庆?
你变了!他拂着她及肩的头发,低低的说。还记得我们共有的咖啡店吗?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着眼说。新宁路三十六号,凌晨四点的蓝。
我以为你忘了。他拂着她头发的手改拥着她的肩,强制她上车。
逃了我五年,我亲爱的蓝,你认为你应该给我一个什么解释才够合理?他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却让她浑身抖动了一下,说好放了我的,你不会又反悔了吧?
呵呵……我说我给你三年的时间考虑,你一下子就逃了二年。回来后,你竟敢说你不爱我。于是,我再给了你二年的时间,呵,我亲爱的,你说你应该怎么补偿我这五年的空虚和寂寞?
你不缺女人的,你去找别人。她低头回避他深邃的眼睛。
你抬头看着我。他不允许她逃避他的目光。抬头……他低低的命令她。死盯着桌面,但仍能感觉到他的灸热视线,她知道她逃不了的,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他就眼前。
她很是狼狈的喝了一口咖啡,看向他满是怒火的眼,你说过给我自由的,你说这你会祝福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我再说一次,你给我记好了:你是我的女人,你逃不了的。他冷冷的说。
一个妖冶的女人,手指涂着红色的冠青,水绿色的细肩低胸连衣裙……红色的指缠在男人的脖子上,肩带滑落在手肘处……男人吻着这个女人,吻她的眼,吻她的唇,吻她的胸……男人的衬衫敞开着,女人在男人的背上上下其手……一切风平浪尽后,男人一转头,竟然是他,轩!
不,不……不要!她大叫着,从梦中醒来。好长时间没有做这个恶梦了。黑漆漆的房间,留着床头的台灯,旁边是她所熟悉的钥匙。下午,她和他争执后,他留下这把钥匙,丢下她离去。以前,他是不会这样对她的……她大二那年,父母闹离婚,母亲很平静,只想得到70%的财产。
她帮她的母亲拿一份资料给律师。敲了门,却不见有人说请进。她转头问秘书,秘书说他在里面。她推开门,看到了一对吻得天昏地暗的男女,赤裸裸的情欲在空气中流窜。
她倚在门边冷眼看着,等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哼着说,可以告诉我还要多久才结束?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女人背对她整理凌乱的衣服,匆匆离去。男人不理会敞开的衬衫,眯着眼打量她。
这是我母亲给你的,有关我父亲公司的业绩报告。我母亲对你期望很高,只是……在我看来,像你这样欲求不满的男人,能帮我母亲赢得70%的资产,是不太可能。她把资料袋丢在桌上直视他。
凌蓝,是吗?他不理会她讽刺。敢用这种语对我说话的女孩,你是第一个。对我没信心
是吗?
是你没有什么值得我对你有信心。
他走到她面前,喜欢冒险吗?
她怔了一下,扬眉以眼光询问他。用你的初恋和初吻作赌注。他压了下来,和她的额头抵在一起。
除非你是处男,否则别想要我求我有初恋和初吻。她推开他,在沙发上坐下。他又笑,敢玩这个游戏吗?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又说了,还是你不具备玩游戏的素质,生怕会违反规则爱上我?
他停了片刻,她说,我会玩不过你?好,我答应。
他坐在她身旁,在她耳边吹着气,一言为定!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随风而逝,真正深刻的记永远不会事过境迁,再过去多少年,哪怕只是在不经意间的触动装存往事的匣子,那被压在最深最底层的一件都会霍霍飞出,漫上心头。
他和她有过甜蜜的日子,他宠她,爱她。为了弥补父母离婚后无人关心的落寞,她住进他的公寓。
尘封了五六年的旧事,如今再去重提,只觉得有着比六年前更令人无法忍受的刺痛和悲伤。
她生日那天,他送了一家咖啡厅给她,名字是凌晨四点的蓝。晚些时候,他带她到海边。
他搂着她,说,你喜欢蓝色吗?
她摇头,蓝是我妈的姓,喜欢蓝色的人是我爸,是他给了我这个名字。
蓝是一种幻想,一种美到极限的颜色。蓝,深沉,像大海;蓝,清纯,像天空;蓝,它变化多端,就我亲爱的你,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说,这世间的变化太快了,我不知道你的承诺能不能天长地久。轩,我爱你,但我不会傻到奢求做你的妻子,你就像捉摸不定的风,我不知道你想飞的方向,我只能跟随你。我怕我跟不上你的步伐。
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正视他的眼。你记住一句话,你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
她伸手拂上他的脸,如果你愿意,你会有很多女人。
你知道我只要你一个。蓝,相信我。他吻住她未出口的话。海风把她和他的头发吹乱缠在一起,他说,你看,上天都成全我们。
清晨醒来,没有熟悉的体温。他说他去外地一趟,大概五天才会回来。她一连三天都在咖啡店里,看着来来去去的情侣,她想着他,脸上眼里尽是幸福的笑。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经过香奈尔专卖店,她看到他的身影,一个妖冶的女人挽着他,他在女人的脸下留下一个吻。
她的脸瞬间苍白。
他竟然用吻过她的唇去吻别人!
他竟然不告诉她他回来了,他竟然没有打她手机告诉她他回来了!
她看着那个女人上了他的车,他们往他住的方向驶去。她跟着。
没有勇气进屋,怕遭遇到第一次见他的情景。她承受不起背叛的痛楚。
支离破碎的呻吟透过房门,是那样的清晰。在她耳里成了最刺耳的声音,穿透了耳膜;在她心里成了最尖的针,刺痛了脆弱的心……这一击来得如此迅猛,她无从抵挡,犹似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心,被扯下鲜血淋漓的一块,晾晒在暴烈的灸阳下,在黏稠的血液被瞬间蒸干之后,呈现出不堪入目的百孔千疮。
她无力的扭开门,依在门边。他听到声音微微抬起身子。蓝…… 他只有下半身的裤子还在。回来就好。我拿了东西就走。她淡淡的说,不看他的眼。
她逃开了,逃开了深爱着的他。他急急地拉住她,蓝,你听我说……
你放开我!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挣逃他。你放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听,不听……
她的泪不停不停的流。我恨你,我从来没有这么恨一个人。是你把我从灰色的边缘拉了出来,也是你让我从天堂掉下地狱。我恨你,你知道吗?你懂吗?
说完飞快的下了楼梯,逃出门去。
她觉得她的心在腐烂,一点一点地蔓延。她坐在角落里看着窗外的阳光,她是如此的渴望,可是她怕,怕那种在阳光毫无隐藏的感觉。
她甚至可以闻到腐烂的味道。
她搬到他的公寓已有二个月了。每天她做好饭等他回家,然后,不说话。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
昨晚他要她陪他去参加一个聚会,娆也来了。他搂着她对娆说,这就是我五年前说过的谈及婚嫁的女友,蓝。他对每个人都是这么介绍她的。
娆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单独问她,你怎么没有跟我说过,你是我小舅的女友?
她苦笑,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宁愿不要!
是的,他说他爱我。他每天都说他爱我。可是他不是六年前的那个他了。她遥望他,在一群男人中,他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她早就知道了,她是无法忘了他的。只是她不能容忍她只是他众多女友中的一个,做一了唯一,她也不要成为之一。
你知道吗,他摩着她的脸。你想知道吗,我为什么会放任你五年之久?
我不想知道你知道我多少,也请不要问我。往事是一本书,几百年前就合上了,我不想再去打开它。
呵呵……往事也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在你以为你可以无视它的存在的时候,它却偏偏让你疼痛。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声音划过。
我们可以重来吗?他问。
泼出去的水可不可以再收回?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可不可以从心中抹去?划破的伤口在血止了后,会不会不留疤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说过的话,可以不算数。人生,她叹了口气,人生,有些时候可以再回头。
那天,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他放开她,我打了你的手机,应该是你忘了允电。她是我在法国的同学,她勾引我。我承认我很想要,前提是对象是你。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来了。
他点了支烟,狠狠的抽了一口,让烟雾绕着他。笼罩得他的脸好模糊。你说你恨我,该死的你竟然说你恨我,说你从来没有这么深的恨过一个人。呵,这个人,还是深爱你的人。
更可恶的是你竟然不听我的解释。
你该死的知道吗,你冲出门后,我急着追你,差点出了车祸,你差点就见不我了。要是我真的死了的话,你应该会说,我应得的是吗?我真的死了的话,你会为我流一滴泪吗?
啊?他的声音有着深深的痛楚,隐藏其中的是一种恐惧,来自于害怕失去她的痛。
你一直都知道我爱你,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为什么你就是要一而在再而三的伤害我?
逃了我五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连一个机会也不给我。我以为我给你自由的天空让你去想清楚,你就会知道我是多么的在乎你,可是你居然不跟我联系。
他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我说过,你是唯一想要的女人,过去是我没有遇上你,你一出现,我就再也没有对你之外的女人对过心了,你怎么就在于不相信我呢?
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以为你有很多的女人,我只是其中一个,你知道我的想法的,要么做唯一,要么放弃。
蓝,你是我唯一,你知道的,你一向都知道的,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他捧着她的脸,细细的吻着,你知道我有多么迷恋你,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你。
我们去凌晨四点的蓝,再看凌晨四点的蓝好不好?爱意在两人的眼光间流动。他笑笑,还有很多时间。况且,眼前就有凌晨四点的蓝,我想看看你……
夜,在情人间喃喃细语间,轻轻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