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解放网-新闻晚报】
口述 琥珀 25岁 公司翻译
2月6日晚上,中央12套《大家看法》播出了一个关于未婚妈妈的新闻专题,在节目的最后,主持人说上海已经有了个“红羽毛”,并公布了单身妈妈热线的号码。她的话音未落,屏幕下单身妈妈热线的电话铃已响个不停。 琥珀的电话是其中比较特别的一个。
琥珀说:“我希望我的孩子懂得温暖、宽容和责任。为了孩子,我会生活得更好。这是我对自己的诺言。”
关键句
⒈我从来没想过向心爱的人撒撒娇、使使小性子是这么甜蜜的事情,从来不知道被叫一声“小东西”、“小宝贝”可以酥暖到手指尖上。
⒉他们一见面就拥抱,他们亲吻的时候姿势娴熟。
⒊一想到拿掉孩子以后,可能就永远不能做妈妈,我害怕了。
曾经的金童玉女
卡尔和我,曾是人人羡慕的一对。
我是所谓含着“金匙”出生的那种女孩。别墅、跑车、漂亮衣服、洁白马蹄莲,所有这些别的女孩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我眼里稀松平常。17岁,我在爸爸的安排下远赴伦敦读书。我在那里读完高中、大学,同学们喜欢我开朗不失含蓄的性格,管我叫“可爱的中国娃娃。”毕业后回上海,英文、德文、日文都好的我如鱼得水,单单靠做同声翻译一项每月收入过万。
卡尔呢?他有德国人特有的高个子,幽默,有情趣,是某国际知名电器公司在中国分公司的技术工程师。最难得的是,他安静的时候,眼睛里会有小孩子般的天真。
我们在一个暑假里偶然相识、相恋。我毕业时,美国一所著名学院已经寄了研究生入学通知给我,但热恋中的我不想再靠长途电话、电子邮件维系感情,毫不犹豫地选择回上海,回到卡尔的身边。
我们相爱吗?是的。感情是要对手的,我从来没想过向心爱的人撒撒娇、使使小性子是这么甜蜜的事情,从来不知道被叫一声“小东西”、“小宝贝”可以酥暖到手指尖上。单就外表来说,我们一个英俊,一个漂亮,无论我们是穿着休闲情侣装行走街头,还是穿着礼服、晚装出席酒会,总会赢得许多艳羡的目光。我们志趣相投,擅长的运动都是游泳,喜欢的颜色都是蓝、黑、烟灰、暗红,口味都是弄堂菜配红酒,豆浆、生煎、汉堡包,中西合璧。我们还都爱看电影,《逃跑的新娘》一起看了好几遍,每一遍都看得前仰后合。那时候,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把那盘心爱的碟片远远地丢掉。
在伦敦的时候,一个追求我的北京男孩对我说:“琥珀,你什么都有,美貌,智慧,金钱。你过分完美,看见你会觉得生活不够真实。”
他一定不会想到,他心目中“过分完美”的女神会有一天在大着肚子的时候,被人决绝地抛弃。他一定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披头散发痛哭失声。
婚礼前夕说分手
我们相爱三年,有一年多非正式同居,其间,我流掉了两个孩子。我们一起去过西藏、大理,瑞士、尼泊尔等许多地方旅行。我身边不乏青年才俊的追求,他周围也时时充满莺歌燕舞,但我们几乎目不旁视。我们都觉得生命繁花似锦,都觉得彼此再适合不过了。
去年春天,他阑尾发炎做手术,我推掉工作照顾他。病好后,他就向我求婚:“宝贝,我们该永远守在一起。”
我戴上戒指,和他在一起时不再避孕。我再次怀孕了,他十分欢喜,我们为肚里的孩子取了四个名字:一个男孩的,一个女孩的,一个中国的,一个德国的。
终于要结婚了!爸爸妈妈和姐姐都很高兴。电话打回他在法兰克福的家,他的爸爸妈妈和妹妹也十分高兴。我陪他回德国办理结婚的相关手续。临走前,我们去上海最好的影楼拍了婚纱照。摄影师说:“你们的照片可以当我们的广告了。”我们相视而笑,他的左手握牢我的右手。我想,幸福就是这么一种牢靠的感觉。
卡尔的家人给了我热烈的欢迎。我和他爸爸用德文谈论时事和地理,和他妈妈一起翻看他儿时的照片。他的小妹妹才16岁,一脸雀斑,娇俏调皮,她会在电话里跟朋友骄傲地说:“你去过中国吗?我有一个美丽的中国嫂嫂。”
在德国,卡尔的家只能算是平民家庭,但天知道我是多么喜欢那份家常,那份温暖。
我每个晚上往家里打电话,唠唠叨叨,说我的肚子好像大了一点点,说今天和卡尔去看了他满头白发的外祖母,说法兰克福的初冬是多么好玩。姐姐说我,孔雀一样的小姑娘忽然改了性格,活像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我和卡尔说好,2006年1月1日在德国举办一次小型婚礼,回上海后再办一次。那个日子越临越近。然而,没有任何预兆的,2005年12月29日晚上,卡尔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婚约败给了初恋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场山崩海啸。你去过森林吗?你见过海难吗?松涛呼啸,大雨倾盆。我从来没有过那么多的情绪变化。更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在梦游。我想是我前面的二十几年过得太顺利了,我知道这世间每时每刻都在上演苦难和不幸。不,我并不觉得自己苦难和不幸。我只是不能相信。
我一个人飞回了上海。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明明已经过了孕吐期,我还是吐了个一塌糊涂。
据卡尔说,他遇见了他初恋的女孩子。他们青梅竹马,相爱九年,一直分分合合。后来她突然嫁给了别人,他绝望之下才主动请缨到中国工作。这次回德国,她约他见面,说她离婚了,因为她发现最爱的还是他。他对我说:“我好不容易才捡回她,我不舍得再放手。”好一个不舍得。骄傲如我,原来出演的不过是他们盛大爱情中的一个配角。
我跟踪过他。那德国女子相貌普通,但气质很好。他们一见面就拥抱,他们亲吻的时候姿势娴熟。
我25年的自信、骄傲,在他们的爱情面前,一片片成了灰。这不是小说和电影里的情节吗?这么老套,怎么就成了真的呢?
上海还是灯红酒绿,人群涌动。我也还是要得体大方,工作时始终微笑。情变时的震惊、慌乱和失态,已经被我留在了那个叫法兰克福的城市。
孩子要还是不要
我开始留心路上看见的那些女孩子,她们的微笑会在独自走路时忽然垮掉,就像我。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我受的是欧美教育,不会去殉情,甚至不会大吵大闹。按姐姐的意见,我该拿掉孩子,带个混血小孩,以后跟别人结婚不好办。我也走进过医生诊室,但正如上次流产时医生告诫我的:“你不能再做人流了。子宫壁已经相当薄,再做手术恐怕以后想要孩子就难了。”
一想到拿掉孩子以后,可能就永远不能做妈妈,我害怕了。这方面,并不是我传统,而是我天生爱小孩。小时候,爸爸妈妈做生意老是不在家,姐姐不带我玩。我曾经对着妈妈大哭,叫她再生个小弟弟或小妹妹陪我玩。也是从那时候起,老是带流浪猫、流浪狗回家,当年出国读书,因为舍不得小狗小猫难过了好几天。姐姐还笑过我,说我刚过了吃奶的岁数就充满母性。
几个要好的朋友都鼓励我留下孩子。她们说再好的感情说变就变,男朋友,一个不妥当可以换一个。但孩子呢,以后万一真生不出来,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孩子在肚子里,每天都有新的变化。我穿的衣服越来越宽松。晚上做梦的时候,我还是会回到从前,半夜里还会说梦话撒娇:“卡尔,我后背有点痒,帮我挠挠。”没有动静,就自己醒了。又梦见卡尔说孩子还要取个英文名字。
那幅婚纱照放在衣橱顶上。照片上,卡尔含情脉脉,我笑魇如花,都好像是几辈子前的事了。
官司是打还是不打
我还是决定留下孩子。
我想我有足够的抚养能力。在德国时候我做过检查,是个男孩子。我想他会是个性格温暖的小孩,为了这一点,我要先保证自己心情的足够温暖。
我冷静下来,有了与卡尔分手后的第一次通话。我对他说,我决定保留这个孩子。他沉默良久,然后说,他会付孩子的抚养费。其实,在跟他摊牌之前,我已经分别咨询了国内和德国的律师,就抚养权、抚养费等问题做了详细询问,还做好了万一卡尔不肯承认孩子就调查、取证的准备。曾几何时,我对那个原以为可以厮守终生的男人失去了信赖。我把自己保护得像只刺猬。
卡尔飞回过一次上海,交接在中国的工作。我们约在咖啡厅,像普通认识的人一样谈了孩子和工作,完全就事论事。他说:“琥珀,你跟从前不怎么一样了。你比从前有灵魂。”如果没看错,他的目光有点迷惑。
我忍不住冷笑:“灵魂都是在受过打击后冒出来的。”
我要求他一次性付清17年的抚养费。他不同意,说数额太庞大,要求一月一付。可是房租也很少一月一付的,对吗?我并不想逼迫他,我只是不想这么频繁地与他交流。
临走时,他有点伤感地问:“以后,你会告诉孩子他的爸爸是谁吗?”
我没有回答。其实,我会告诉孩子,他有一个德国爸爸。但我不会对他说这个爸爸在婚礼前夕抛弃了妈妈和他。好在婚纱照还在,他会知道,他有一个英俊爸爸和一个漂亮妈妈。爸爸妈妈曾经相爱过,后来不再相爱。
只是我不知道,这个官司是打还是不打?
(编注:本文人物均为化名,本版配图与文章内容无关。未经授权,文章不得擅自刊用。)
编辑手记 应该有明确的法律界定 □朱来扣
琥珀的故事很富戏剧性,一个相爱了三年的男人,在准备上岗做丈夫、父亲的时候,突然提出要放弃这个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岗位”,理由是不能舍弃原来的情人。这个理由虽然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原来在“金童玉女”想象中醉美的琥珀,也只能让卡尔做了逃跑的新郎。“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对琥珀与卡尔的异国之恋同样行之有效。
庆幸的是琥珀从小在国外求学,培养了她的独立自主能力,这使得她在感情上能拿得起放得下,即便是对于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琥珀也是抱着旁观者迷,当事者清的态度作出决断。
琥珀迷茫的问题在于这个未出世孩子的17年抚养费上。在琥珀而言,这是作为孩子母亲的利益争取,一次性了断,不再多纠缠。在卡尔,这笔钱数目太大,他一下子付不出———其实,他也未必想与琥珀多有瓜葛。
为了这笔抚养费是不是要打一场国际官司?官司当然要打,这主要是在抚养权、抚养费等问题上,应该有个明确的法律上的界定,这既是为自己好,也是为孩子以后成长好。其实,在这个故事里,我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往事已矣,琥珀重新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才是关键!
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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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生活中碰到各种感情问题,如果你是伤心的单身妈妈,或者你有未婚先孕的困惑,可来信来电倾诉,或可拨打红羽毛热线寻求援助。“红羽毛”是二战后创立的国际性福利机构,现已成为世界爱心组织的象征。美国协和医疗集团、上海妇女病康复专业委员会等多家机构接轨国际“红羽毛”行动,共同发起“红羽毛”女性医疗援助计划。
作者:□文 /风谣铃 图片 /孙燕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