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哥们儿
静沁是我最铁的“哥们儿”,虽然她是女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多年做铁哥们儿。
一天,我和静沁坐在一家西餐厅临门的桌子旁,浏览着路过的帅哥美女。当一个吐着烟圈的女人走进来时,我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绊了个趔趄,静沁说:“哥们儿,用不用过去打个招呼套套近乎?”我晃了晃脑袋说:“算了,最近情感纠纷不少,没时间客串新剧。”她可爱地笑了。
不谈爱情与女人做知己实在是件不可多得的快心之事。我和静沁就像是两个光洁的玻璃球,用各自的光泽照亮彼此枯燥无趣的生活。但即便碎成粉末,她还是她,我还是我,接得再近也删除不了距离。
冬天的时候,我和静沁相约去堆雪人。她问我雪最可贵的是什么,我说是白得不染纤尘,像仙子。她不同意,说雪所有的美丽都与春天有关。那时候,我刚和钟慧一见钟情不久。而静泌却依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静沁不介意做我和别的女人的“第三者”。她乐呵呵地帮我去送玫瑰,回来后还不忘恭维几句:“唉呀呀,那什么钟慧果然超凡脱俗,只眼神就够你们男人受的。”于是,周末我与钟慧约会时,就顺便叫上了静泌,算是犒劳。
静沁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我和钟慧的对面,旁若无人地埋头苦吃,我同钟慧高分贝的打情骂俏竟然对她的胃口产生不了一丝半毫的不良影响。这也好,不必担心她在承受能力濒临崩溃之时,用手中的“凶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我经历过不少“爱情瞬间剧”,静沁大都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但自从我向钟慧吹响号角后,她一直不遗余力地在身边为我摇旗呐喊,甚至还问心有愧地对钟慧说我是21世纪第一颗也是最后一颗“痴情种子”。
为了不至于欠静沁太多人情,我提议帮她介绍“另一半”。她急了,嚷嚷道:“别老想把我往火炕里推好不好?和你交往一个星期的女孩子还能对男人保持信心都已经是奇迹,更何况差不多成了你肚里蛔虫的本姑娘!”
哥们儿和女友
我准备写一部半自传的长篇,静沁毫不含糊地举双手赞成,并坦言愿意牺牲自身形象,做其中的一个小角色。
春天如约而至,钟慧却迟迟不肯在“八”字上添上属于自己的那一撇。书商隔三差五打电话来问我的长篇还写不写,我说现在正在追主角,急不来。书商说:“你脑袋那么大,虚构一个人物还成问题吗?”我不失良机地告诫书商:“别忘了,我们商量好是写自传体的。”
事情都拖着。静沁除了替我的爱情捏把汗之外,还不厌其烦地问我,在小说中给她安排了怎样的结局。这个我还真没想好,于是就变着法子试图搪塞,可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说一定要和我切磋切磋。
“干脆就这样,写你在别的女人身上绕了一个又一个大圈子后,最终还是踏回原地,爱上了我。”静沁伸着懒腰对我说,“小说嘛,虚构点儿也无所谓。不过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创意。”我立即否认:“不行,这你不成了女一号,钟慧咋办?”
由于存在难以调和的分歧,静沁在小说中的安排一直没有能确定下来。不久后,她说要她去美国。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笑着说:“要么很快,要么永远不回来。”
走的那天,静沁强烈要求钟慧和我一起去机场送她。送行时,就跟电视里一样,挥挥手,抹把泪,然后送别就结束了。
返回的路上,钟慧对我说:“静沁很爱你。”听到这句话后,我,还有我开的车子,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我诧异地看钟慧。
钟慧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我还是觉得美得不可一世。“你们男人无一例外地粗枝大叶,当然不容易觉察。”钟慧接着说,“我觉得你更应该去爱她,而不是我。”我使劲对钟慧解释,她一直面无表情,不再跟我说话。
静沁用英文给我发了不少邮件。只是,我看不明白。
那天,我把那位咄咄逼人的书商打发走,接到了静沁的电话:“哥们儿,我10分钟后进手术室,如果晚上没给你消息,你的小说将是你并不擅长的悲剧内容。”她的话语依旧轻松自如,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但如果我下来了,我希望你用我上次提供的结局,因为那是我孜孜以求的。”我还没缓过神来,电话断了。
静沁不会是在开玩笑吧?我是从来不会写悲剧的,一写就像喜剧。可她为什么要说那些呢?
我打印出静沁的英文邮件,找人翻译。然后,面对那些邮件,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光。
直到太阳从窗户挣扎着进来,静沁的电话都没有来。我知道,不管自己是不是同样没有觉察地爱了她很久,小说最终的结局都已经确定。一场痛哭过后,我哽咽着给书商打电话,小说明天动笔。
哥们儿的爱情
静沁在信里说——
“我病了。早在两年前,医生就对我下了死亡令,爱和快乐能够让我活这么久,我想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默默恋你两年时光,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快乐是因为心有所属。喜欢雪,那些生命过于短暂的精灵,春天到来的时候,她们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幻化成大街小巷的阳光,悠然地逛着马路。我想我走之后,你再看到阳光,一定还会想起我那并不出色的笑容,对吗?”
“哥们儿,你等着我,从手术室出来我就给你打电话。要是没有,你也不能流泪,你应该是快乐的。如果我不离开能让你每天都高兴的话,我情愿留在世上,看着你和钟慧恋爱结婚。但你是知道的,这个事情,你我说了都不算……”
“我最后的愿望就是,你能天天和钟慧去逛马路,伴着无处不在的阳光!还有,迁就我一回,别在小说中把我写成悲剧角色!”
除了没完没了的流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想,即使在静沁没走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她,对她说:“我们恋爱吧!”我想她一定会扮个鬼脸,毫无商量地回答:“免了吧,那样不别扭才怪!”或许有些爱,不到生命的尽头,是不能说的,就算说了也会自动成为一句玩笑。
在一个布满阳光的午后,我在街头对钟慧说:“嫁给我吧,因为我有个故事要讲给我的妻子听。”钟慧说:“那就试试吧。”
于是,街上的人们都看见,一对男女手牵着手,在有阳光的马路上泪流满面。
小说里,静沁成了我至爱的妻子。在钟慧与我厮守终身之前,那天我把手稿烧给了静沁,还有我和钟慧一幅走在阳光下的美丽绝伦的图画。我低低地问睡得香甜的静沁:“哥们儿,我知道你不会吃醋的,是吧?”
文/彭姬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