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开始决定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冲动了。冲动是魔鬼,这我也知道。前些天在超市看到个沉鱼落雁的家伙,接着我一直跟在她后面,直到有了一次0.02秒的注视,然后我就败下阵来,后来就联系、约会、吃饭……终于有那么一天晚上,她没有回家,于是……
但是,我将要叙述的故事和上面内容豪无关系。当你读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的习作的开头很乱?那么你就对了,当我不知道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开头时,我就会用一个让我开心的方式开始,就像上面一样。
好了,我们的故事就要开始了,尽管我不是这个故事的主人翁,但我仍认真得近乎虔诚地叙述它。
隔壁有家书店,卖书、文具、玩具、磁带等,只要在读年轻人喜欢的东西,那家店里面几乎都有。这样的店在我们这个小镇上很受欢迎,我时常去看看是不是有啥书,或者买点什么,即使深知自己不会买什么我也会去玩玩。那时候我还是个整天乐呵呵发育已进入后期的可爱而健壮的小伙子。(请读者原谅我用这么让人感到不自然的语言来作自我介绍,要知道我既然已经不是主人翁了,至少得给我留个配角的位置吧,以加深读者对我的印象。)
几年下来,和书店老板熟了,当然我的身体也熟了。老板叫文宏,老板娘叫小芳。当我知道老板娘叫小芳时,我至少在心里笑了一个小时,因为每当我想到老板亲切地说着“小芳”时我都想吐,这么土的称呼还好意思在公共场合说出来,按道理说都应该受到法律制裁,判他故意伤害他人罪。或许读者也会感受到与我同样的感受,但是我相信只要你把这个故事读完,就不会再觉得这个名字土了。好了,我们不必在名字上赘述,说说他们的性格。他们俩都很开朗大方,健谈,做生意也很厚道,童叟无欺,尤其是不欺我,所以我更加喜欢这个书店了。他们俩刚结婚,生活可算得上甜蜜,至少他们看起来都很开心,这种开心不是能装出来的。另外他们长得都还漂亮,所以这会更让人觉得他们幸福。
随着接触时间增多,而我也是个成年人了,所以聊天的内容也就更深。模模糊糊知道了他们的过去,或者说辛酸的过去。有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没工夫也没能耐自己做饭,于是跑书店蹭饭——以前我时常这样,我确定这样不会让他们觉得我厚脸皮——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欢迎,我去弄几个下酒菜,他弄点酒,在我们这个地方成年人在一起吃饭通常是有酒的,虽然我们不是酗酒的民族,但酒还是很受欢迎的。于是我们开始了,从酒量上说,我能喝他N个,所以他喝一杯时,我通常要喝几杯,谁叫他是主场。即使这样,他很快满面红光。喝酒的人在这个时候脑子一般都不太会用,而且很兴奋,为了能让他的舌头不歇着,我不停地问他的过去,也就是他们的过去——一个男人的过去如果没有女人的影子就不能算是过去。我有个奇怪的特性,就是喜欢掌握别人的秘密,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当你掌握了别人秘密时,你就已经获得了别人至少一半的友谊,或者仇恨。而我坚信能获得文宏的秘密后面的友谊,于是我发问了。他借着酒劲不停地说起他的过去,甚至可以用滔滔不绝来形容,他做生意时都没用上这样的口才。他接下来的叙述让我受到极大的震动,而且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我至尽都还保留着他的一句看起来很普通却让我记忆犹新的话,视作座右铭。听听他的故事——
来小镇开书店的前一年,他们从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大专毕业,文宏和小芳同一个班,早就建立了恋爱关系。大专生在当时找工作还算比较容易。他们进了一个厂子,工作不是很顺心,这也能理解,由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突然转为受到一定限制并背着点责任的工作,旁边还有油盐酱醋等着,是有点不习惯,加之工资很低,他们还没干满一年就走人了。这时,他们没有了最起码的收入,没有收入的情侣之间的感情是很危险的,而且小芳的家人强烈反对他们在一起,声称要给她介绍个军官。可敬的小芳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她随一贫如洗的文宏来到了小镇,也就是现在的小镇,这个小镇离她家乡有400公里。文宏家住在小镇周围的一个村子里,家境很不好,还有个弟弟在读书。他们想来想去决定开个书店,可是开书店也得有点资本,他们没有,男方家不可能提供任何帮助,于是小芳想到了400公里外的家。她回去了一趟,父亲没理她,还是做母亲的心软,给了她五千元。他们拿着这五千元觉得一阵阵心酸,是啊,别的这个年纪的情侣都亲密地谈婚论嫁,并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而他们却无助地想着该怎么养活自己。更可怕的是文宏的母亲这时病倒了,需要做妇科手术。文宏和小芳属于那种自己有一碗粥就会给半碗给父母的人,他们连一半都没留下——他们从这五千元中拿了四千给老人家做手术,这是道简单的算术题,答案是他们只有一千元了。
他们用这一千元中的三百在我家隔壁租了间一上一下的门面,剩下的打一个橱柜,批发些便宜的书籍和小玩意。几天后,“文宏书店”的简陋手写体招牌挂了起来,店里只有一个书柜,和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货架,里面摆放着少得可怜的东西,两个字形容——寒酸。别人不看看招牌还不知道这里是卖书和文具的,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就连最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同情。苦日子总会过去的,他们这样想着。苦尽甘来这个词形容他们最确切不过了,后来的几年,他们的小生意做得越来越好,这当然和他们为人厚道有关系。这几年里,他们把女方家的五千元还了,帮男方家盖了些房子,还为弟弟读大学的费用操心,自己还有些存款。后来他们结婚了,他们各自买了件新衣服,邀请几个好友在酒店小聚,而我有幸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一桩很简单的婚礼,简单得近乎马虎,连鞭炮都好象害羞一样不怎么绽放,但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最让我感动的婚礼。记得他们结婚的那天下午,书店照常营业,当然我们都称呼老板和老板娘叫:新郎、新娘……
……
说着说着,小芳已经在打扫餐桌了,文宏突然一把拉住小芳对我说了句让我感动不已的话。这句话让我相信他确实已经喝了不少酒,否则不会这么真实而朴素地把内心的感受真挚地表达出来,他说:“这些年来,我最对不起小芳了。她跟我后面受苦受累,起早摸黑,连娘家都不能回。但我能自豪地告诉任何人,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小芳笑着拍了他一巴掌,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好一番温馨场面!因为有文宏,我为小芳感到高兴,因为有小芳,我为文宏感到高兴。
“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句话好简单,也好难!有几对新婚夫妇有勇气说这句话?文宏和小芳可以,尽管他们现在不是富翁,但他们拥有很多人都没有的自豪和幸福,他们用彼此的信任和坚持诠释了这八个字:同甘共苦,患难不弃。
那晚回家后我久久不能平静,晚上的谈话让我在对他们的友谊上加了层尊敬,那晚我诚挚地祝福他们。
第二年,他们搬家了。去省城做生意,还是开书店。搬家时我送了他们一程,因为以后可能见不到面,我便轻轻地告诉他们浓缩我所有祝福和尊敬的话:“愿你们白头偕老。”
“文宏书店”在小镇上消失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里也一直没能和他们联系上,但我时常记得这句话: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