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夜袭卷大地的时候,他轻轻关掉音乐,也关掉了明亮的灯,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静沉默。窗外寒风放肆的呼啸,是谁给它的勇气?这么强烈的风,难道要在现在吹散他是灵魂,将他残损的生命吹向尽头?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或许这样就可以减轻胸中的沉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火,隐约可以看见他那张满是叹息的脸,深吸、轻吐,一个个烟圈缠绕在他头上,渐渐散去,好像他心脏烦躁的跳动,如千百年前战场上洞彻云霄的战鼓,时而激荡,时而平缓,最终平静的流淌,一泻千里。烦闷的夜,尤其让人想起惹人发思的事来。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他坐在有名的西餐厅,对面是因为生意上的关系认识的一个漂亮的女人,他知道为什么她会约他在充满情调的西餐厅,当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吃饭那么简单。男人,22岁,恩,不错的年纪,凭借出众的才华和年轻的冲劲,短短三年时间里,在竞争激烈的广告业里占据了一席之地。毫无置疑,他算得上成功人士,尤其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即使容貌普通,但也是众多年轻女子追逐的对象。
女人很直白的问道:“能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吗。”烛光回映衬下,不多粉饰的脸,的确很美,只是,他并不在意。
犹豫一下,男人淡然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或许,我已经不会喜欢任何女人了。”很诚恳。
“哦,真的吗?没有什么女子可以让你心动?”轻挑的语气。
“也不是,除了我老婆,我是有妻子的人了。”依旧淡然,他明白女人的意思,像她这样美丽多金的女人,不该没名没份的跟着自己。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在乎呢?”
“不可能的,我的心里只有她。”
“那能给我讲讲她的事吗?”依旧不死心啊。
“嗯,她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像是个流氓学生,真的,就像电视里的那种。她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才女,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吸引了她,她不计回报的关心我。帮我准备早餐,提醒我每日的天气如何,告诉我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胃不好,于是总是偷着把胃药塞到我的衣袋,给我煮温和的汤喝。终于我们还是走到一起,我也答应她离开原来的圈子,最后结婚。我们很幸福,我的今天,可以说都是她给的,这么说你明白吗?”一脸的幸福,嘴角浮起笑容。
“明白,我又不傻,她真的很好,我也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不过,如果哪天她不要你了,我希望我可以做你的女人。”微笑起来,依旧很美,女人脸上有点失望,又有点羡慕和释然,虽然他口中的她并没能说得很清楚,但是可以感觉到,他们的爱情自己无法栖身。
“呵呵,好的,不过你也许不会等到了。”他也笑了起来,只是女人没有发现,他的眼中的一抹沉重的悲伤。
沉默,笑过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低着头,只有烛光在殷红的红酒中跳跃。看着手腕上的表,指针指示10点半,他抬起头来,歉意的道:“对不起,一不留神就这么晚了。”起身,很绅士的示歉。
女人也看看表,答道:“没事,我也该走了,感谢你陪我吃晚餐。”说着看看桌上的牛排,早已经凉了,而且两人始终没能动过。女人举怀向他示意,他也礼貌的回敬,然后一口饮尽香醇的美酒。叫来了侍者,他风度的抢先买单,侍者得了一笔可观的小费高兴的说道:“先生、小姐,欢迎下次再来,你们是很配的一对。”侍者为自己的一点小聪明而自喜,他和她只是相视一笑,并未点破,也免去侍者的尴尬。
他们走出餐厅,他说:“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这么晚不方便。”
女人有些欣慰的笑了一下,说:“不用了,我一个人也习惯了,你是个好男人。”说罢凑到他身边,在他左边的脸上留了下个淡不可察的唇印。然后用手告别,开车离去了。
留在原地的他,向女人挥手,直到看不到女人的车影,才缓缓用手擦去唇印。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音乐,听着克莱德曼的《命运》钢琴曲,将自己的身体瘫软在沙发上,直到冷风放肆的吹来。
他回过神的时候,右手食指与中指间的烟,已经燃到过滤嘴。他将烟蒂摁灭,又点上一支烟,吞吐几次。回想自己的过去:十六、七岁,人生的黄金期,他终日与一帮小混混一起,打架、斗殴,出入各种娱乐场所。甚至将自己无私的奉献给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经常喝得烂醉后半夜回家。父母拿他没有办法,那时的他连自己觉得自己都是个人渣。一切都从她出现后开始改变。他少与以前的兄弟接触,偶尔遇见也是溥衍了事,不再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他开始变好了。可是,一切都被一场意外改变。他以前的仇家找上了他,两人在夜里的街边相遇并发生冲突,打了起来。仇家将匕首狠狠叉入他的胸腔,洞穿了心脏。幸亏路人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抢救即时,但需要一个新的心脏,他母亲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心脏给了他。临别前只是让他父亲转告他,要他做个有用的人,一个好人,便吞下了那一整瓶的安眠药。他父亲每天以泪洗面,细心的照顾他,当然还有她。他们一起安慰他,尤其她做的最多,她尽量将这父子二人从悲伤中拉回现实。他以前的那些兄弟一天找上他父亲,说替他报了仇,要钱,然后跑路。他父亲并没有答应,说他们和他是朋友,他还在住院,家里的钱都给他治病了,他们不应该这样。他们不听,动起手来强抢,一时失手将他父亲推倒,头撞在了尖物上,也离开了他。
之后的日子里,他几次悲痛欲绝,认为父母的死都是因为他,他深深的自责起来。她陪他,开导他,使他一点点开心起来,谈忘父母离世的悲伤。他们俩没有上大学,一起来到这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他很努力,两年间从一个穷小子变成财富榜上的新贵,这一切,多亏了她。可能上天注定要玩弄他,在他们结婚的前一天,她倒在了飞快行驶的失控的卡车下,永远的离开了他。最后,她只告诉他,爱她的话,就不要过分悲伤,要好好生活下去,她和他的爸爸妈妈会在天堂守护着他。他答应会好好生活下去。那时,抱着爱人的遗体的他,又是悲痛欲绝,肝肠寸断,和她所有的美好记忆,只剩下一地血迹斑驳。
回到现实,烟又燃到手指处了,因为痛,下意识的他扔掉了烟蒂,双手抱膝将头深埋在臂弯里,像个受伤的小孩那样,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他嘴里不断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让我活下来,让我变得这么好,却让我一个人,独自痛苦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有啜泣声,他哭了好一会,泪水以经干掉了,在他脸上只留下悲伤的痕迹。
天蒙蒙亮,他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看着镜子时的自己,他不禁苦笑了一下。洗去了泪痕,他的眼睛有些红肿,回到客厅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他拿起地上的一张纸,看了一眼用劲捏成团攥在手心中。那是他的诊断书,严重的心脏衰竭,最多只能活三个月。他透过落地窗看上朝阳上的云层,他笑了,满意的笑了。当年母亲移植给他的心脏时,他的身体一直存在排斥性,因为他是变种的稀有血型,并不相匹配。他闭上眼睛,享受这新升的第一缕阳光,等待命运的判罚。口中喃喃:“爸,妈,然(她的名字)我就快去与你们团聚了。”
深吸了一口气,把深重的心放下,走到厨房准备早餐。和往常一样,面包、煎蛋、牛奶简单的西式早餐。准备好四份早餐,然后大喊一声:“早上好,吃饭了。”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即使餐桌上的食物不断的变质扔掉,他依旧固执的重复着。他是想让天堂的亲人知道,他还好好活着。
早餐后,他并没有去公司,事实上他现在以经不用每天到公司,只要在家里打开电脑就好了。他坐在书房里,打开桌上的电脑,在他的邮箱里给他的律师发了他的遗嘱。“这是我的心愿,你知道,我快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死后把我全部的财产捐给世界预防和拯救青少年犯罪基金会。我的过去很痛苦,我不想再有人和我一样。我尽力为他们和爱他们的人做点什么吧。不要让灵魂的罪罚,连累爱自己的人。这是我对他们的衷告,老朋友,再见了。”
他喝尽手中的牛奶,安详的闭上眼睛,一脸满足和笑容。那杯牛奶中,放入了对心脏有强剌激性的药物,足以致命....
▌想对一个人好,这个念头无限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