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10分钟了,中间最后一排座位上的肖梅还没有来。我又一次瞥了一眼窗外,细雨中,斜向学校的山石路上仍不见她的影子。
教室里静悄悄的,这时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报告”。
我鼻音重重地吐了句:“进来”。
肖梅站在门口,面对我的逼视和学生们的张望,她低下了头。她一只衣袖淋得透湿,握在左手的水红色的阳伞滴着雨水,打湿了一片地板。
在我一年多的从教生涯中,肖梅属于那种不讨人喜欢的学生,不大方,不开朗,永远躲着老师,成绩永远不长进。有一次,上讲台背写古诗,慌忙中,她撞倒讲桌上的墨水瓶,洒在我的浅白色牛仔裤上,那是女友刚给买的,气得我干着急没办法。我甚至盼着她还有其他几个差生早点退学,以免影响升学时我这一学科的名次。
“记住,你是一名初三学生,回座位去。”我恶狠狠地说。
下课后,踩着泥泞的甬路,我走到教室后面的办公室。
推开门,我一怔:
我的女友正鲜花般地坐在我的微机前,手握鼠标,仰着头,冲着我笑。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
女友的笑脸阳光一般驱散了课上的不快。
我笑了笑,温柔地盯着她,我知道她就要开口。
“我爸回来了,今儿要走,想在车站见见你。”
走出校门的时候,正是第二节课间,满院子的孩子们在叽叽喳喳地闹着,可一看到并肩走着的我俩,就小鹿一般笑着从我们身旁跑开。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飘。我和美丽的女友在山路上奔跑,雨水吻着我们的黑发,我们扬起手臂和远山喊话。
突然,“林老师??”,从身后的山岗传来清脆的喊声。
回头望去,一朵水红色的雨伞正云一般悠悠飘下。是我的学生肖梅。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女友跟前,把那把水红色的雨伞塞到她手里。
“你用吧。”
掩口一笑,扭头跑了。
小伞撑起一片晴空,撑起一种心情。女友偎着我的臂弯,望着山顶处隐约晃动的身影,深情地说:
“你的学生,真讨人喜欢。我来的路上碰上了她,她说‘我认识你,你是来找我们林老师的吧’,非让我共用她的伞,还帮我背了包。这丫头挺爱说,一路说她的同学们都喜欢你,喜欢你的课,喜欢你的衣着,喜欢你的风度,总之是喜欢你的一切。”
哦,我的上帝,一种莫名的感觉春雨般接连不断地淋到我的心头。
弯弯山路,
小伞如云,
飘在我初恋的天空。
后来,我的女友终于离我而去,远离了我虚幻中的贫穷和富有,走向了她的现实。我仍旧在山岗上耕作,把固守当作生命。庄稼在山下灌浆,孩子们在山上拔节,我的学生美丽如花。
在我青春生命的上空,无数只小伞正在乘爱飘动。
∵感谢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