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老婆不老

    也就是我们结婚的第二天,老婆说要给我提一个合理化建议。老婆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俩都光着身子躺床上,床对面的一对红烛还没有烧完。老婆的头枕在我的肚子部位,一头黑发象瀑布一样洒落到我的股腹沟两边。

    老婆说,老公,你以后不要叫我做老婆,好不?她将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由下往上对着我忽闪。

    我说,我刚把老婆娶回家了,老婆就不叫老婆,这不是很亏?老婆说,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们房间一对大红烛从头到尾都顺利烧完了,我从此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是,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你天天老婆老婆的叫我,羞不羞人?

    我不明白老婆老婆的叫有什么羞人,男人有了老婆,这本来是一件很得意很有趣的事,这标志着从此以后,我可以合理合法地解决一此以往无法解决的问题了。

    老婆却很是固执,她象一条鱼一样在我身上翻来滚去。她说,二十岁女孩子跟老搭边吗?二十岁女孩子跟青菜萝卜一样白白嫩嫩哩。

    结婚第二天,老婆给我提的这个合理化建议,严肃一点说,不怎么合理化。老婆长得本来就是青菜萝卜一样,白白嫩嫩的,叫一声能把她叫老么?

    问题是,老婆嫁给我第二天给我提的合理化建议,于情于理我不能否了它。

    我问,老婆,不叫你老婆,我该叫你什么呢?

    老婆很严肃地思想。是啊,不叫老婆该叫什么呢?老婆说一定不要有一个“老”字,老字一般与老糊涂老混蛋老不死老不正经等有着密切联系的。她说她喜欢有一点小鸟依人的感觉,就象她枕在我的肚子部位,一头黑发象瀑布般洒落到我的股腹沟两边,痒痒的温柔温柔的。

    老婆的要求很高,叫一个称谓,如何就能叫出痒痒的温柔温柔的感觉?但此时我必须得给出老婆一个满意的称谓,这跟单位领导给我安排了重要工作同一个道理,如果我不按时完成,领导就会炒我尤鱼或者不给我提升科长的机会。

    我挖空心思想老婆的称谓,难度真是很大,想得头要爆裂的样子,才给老婆列出六种称谓让她自己选择。我列出的这六种称谓分别是:内人、贱内、娘子、夫人、妻子、孩子他娘。我把六种拟用的称谓端端正正写到信笺上,呈给老婆老婆说,内人、贱内、娘子三个不错,挺古典,但封建味重了点,没小鸟依人感觉。夫人、妻子嘛,太俗太酸了,机关大院里那些米饭男人,一般是这样称呼他们的老婆的,跟好玩权术的机关男人同样称呼老婆,这个坚决拒绝。

    老婆说,就叫孩子他娘吧。

    我伸手摸老婆的头,看看她是否发烧了。我说,“孩子他娘”是我随意写上去凑数的,你怎么会喜欢“孩子他娘”的呢?这样,你不成了延安革命老区包头巾的农家大婶么?

    我怎么也无法从“孩子他娘”这几个字里品出小鸟依人的感觉,但老婆喜欢,她说,就这个,就这个,孩子他娘,革命老区包头巾的农家大婶,较朴素,较真。

    老婆也不管她这个称谓有多大漏洞,说虽然她刚结婚,还不曾生孩子,但孩子始终是要生的,先这么叫着,不封建不酸又不俗,挺好。

    在决定称谓这个事的态度上,老婆很固执也很坚定,她说,她感觉“孩子他娘”这几个字是目前为止世界上最真诚最不虚伪的几个字。她问我,还有问题吗?我顺水推舟,说孩子他娘就孩子他娘吧。

    我长长喘出一口气,老婆的称谓想不到就这么容易的解决了。我老婆大概有点昏头了,“孩子他娘”,哪有什么小鸟依人的味道?

    这里不能不说的,是孩子他娘长什么样子。是女人,男人们一般首先都要关心她长什么样子的,漂亮的迷人的老土的丑陋的,反正要给出一个说法。我平时很少关心自己老婆漂不漂亮,倒是颇关心别人的老婆漂不漂亮的,特别是关心别人的老婆胸脯究竟丰不丰满,屁股好不好看。我定睛看一会孩子他娘,她正在穿她那套从法国买来的肉色丝袜(其实是Made in China),腰微微地往下躬,我正巧看到她乳房的剪影,孩子他娘的乳房跟电影女星的乳房是一样的。她微微扭转的腰,特别地纤细。孩子他娘的肌肤,我觉得比卖润肤霜广告的女人还要好。

    我不会用华丽文字形容一个女人如何如何的漂亮,我认为,一个真正漂亮的女人,不是用文字能够表达出来的。孩子他娘就是一个不能够用文字表达出其漂亮的漂亮女人。

    不久前,我带一个作家朋友家里做客,他盯着我老婆看,双眼一眨不眨。他说,这个女人真是你老婆?我问,你怀疑是假的?他说,老天,你老婆太漂亮了,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嫁给你?

    作家看女人,眼光一般都有点色,作家的审美习惯一直是这样的。我看别人家的漂亮老婆,我的眼光也是一样色的。我给我那位作家朋友泡了我自己最喜欢的普洱茶,告诉他,娶老婆这个事,其实大多情况下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作家朋友说我娶了漂亮老婆会吹水。

    我说,其实,娶老婆这个事很讲哲学,好比我,娶了孩子他娘,这本身就不符合我个人的娶妻理想。我说的是真心话,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但凡漂亮女人,总是让世界上所有的男人记挂,让男人记挂的女人,首先就有随时随刻被意淫的风险,然后,又容易惹她们的上级领导搞性骚扰或以权谋私。

    我说,我原来的娶妻理想,其实是想找一个丑一点的女人,丑一点的女人不会有男人记挂,放在哪儿都既省心又放心,丑一点的女人一般能够安分守纪做贤妻良母,而且都懂得把婆媳关系搞好。当然了,丑一点的女人也不能够太丑,最起码对着她能吃得下饭。

作家朋友说我放屁,说,你干嘛口是心非,娶一个如此漂亮的老婆?作家朋友一副抓住了我软胁的样子。

    事实上,我是怎么和孩子他娘搞成了夫妻的?

    孩子他娘其实是个文学迷,按我们文学圈子的时髦说法,也就是个文学爱好者,她对作家有一种天生的崇拜,但她所在的那个圈子,是搞教育的,平时见着的多是一些自以为是的教育家,难得碰得上一个作家。然而有一次,他们教育圈子里一些所谓的权威,居然搞了一个“作家卖假药”的研讨课题,并且还邀请了部分作家参加了他们的“作家为何要卖假药”研讨会。

    那个研讨会,孩子他娘是一个专门给领导端茶倒水的角色,她知道会议现场有作家,双眼发光,总往作家的排位上溜达。我在那个研讨会上的发言很受孩子他娘关注,整个研讨会,教育学家们简直就把它开成了一个作家卖假药的声讨大会,他们说当今一些所谓的主流文学作品,完全脱离了生活的本源,大多作家在写假的东西、虚伪的东西,严重毒害一代青少年。

    我作为一个作家,居然参与了这样的一个研讨会,我昏头了?我是被他们的一千块钱出场费朦了。但我还算有骨气,研讨会上,我勇敢站了出来,跟那些教育学家们唱反调。我说,什么当今作家卖假药的论调,纯粹是莫须有,是文学界一些所谓的“八零后、九零后”,唯恐文学圈不乱,唯恐自己不标新立异,他们抛出“文学界作家卖假药”的话头,是想在作家的圈子里打倒一大批,是想长江后浪推前浪。

    孩子他娘说我严重捍卫了当代作家的尊严,研讨会结束的第二天,她就悄悄通过电话和我勾搭上了。

    作家朋友看着我,说,当今文学界也不是完全没有卖假药的作家。又说,我们作为文学圈子的人,不说文学圈子的事。他让我给他详细介绍介绍,天上如何掉下大馅饼,竟就让孩子他娘勾搭上了?

    我不告诉他,跟女孩子相处的绝招,我能随便告诉别人?他又不是我领导。

    家里有了一个漂亮老婆,大多的男人会把这个看成是人生的荣耀,他们甚至乎会认为这个事比从科长升作处长更让人激动。可在我和孩子他娘结婚不久的一个晚上,我们刚刚做完了那个事,孩子他娘的头照例抵在我的肚子部位,一头黑发照例瀑布一样洒落到我的股腹沟两边。我竟对着孩子他娘发愁。我说,孩子他娘,你为什么要长得这般漂亮?孩子他娘说,我为什么不能长得这般漂亮?我说,自古有语,红颜祸水,我爱你心切,我怕,你以后会不会也变成祸水?孩子他娘说,你有无病呀?

    孩子他娘象一个鱼一样从我身上弹起来,她以极其陌生的眼光盯住我。我不明白她对我说的话何以有如此大的反应,我就对着她笑。我说,你看,你衣服还没穿好,乳房那么好看,当心窗帘外边有人偷看了。我还说,孩子他娘,你刚刚嫁给我,你现在还不适应一个作家说话的方式。孩子他娘说,屁,狗屁作家,卖假药。

    我蛮喜欢和孩子他娘上街的。我手上挽上个漂亮妞,溜达在街上,这不是街上那些平时牛气哄哄的小飞仔能模仿得上的一种时尚,我们行走在街上,孩子他娘简直就象是一盏聚光灯,男人们无一例外都要把眼光聚集在孩子他娘身上。我们上咖啡馆,那些号称高人一等的欧洲白种人,那些曾经和中国人民一起,共同奔赴过共产主义的非洲黑种人,他们也无一例外地把目光投向她。

    我感觉有好多男人在吃我的醋,他们一定认为,象孩子他娘这样的漂亮女人,不应嫁给我,孩子他娘嫁给我,就好比鲜花插在牛粪上,似乎月老他老人家又来了一回乱点鸳鸯谱。

    我不断挽上孩子他娘的手上街,我要让所有的男人看着我们流口水。凭什么孩子他娘这朵鲜花不能插在我这堆牛粪上?我是个作家,孩子他娘喜欢看爱情小说,我知道怎样去写爱情小说给孩子他娘看。

    骨子里,我理想中的老婆,不应是漂亮女人,但漂亮女人找上门来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一天夜里,我和孩子他娘躺床上了,孩子他娘急急忙忙挑逗我。我说,孩子他娘,今晚我们不干活,我要给你讲个故事。孩子他娘说,这多没趣呀,也好,休息一晚,听听故事。我给孩子他娘讲的故事,其实是北方女作家迟子建写的一篇叫《花牤子的春天》的小说,那小说发表在《佛山文艺》上,说的是一个丧失了性功能的名字叫花牤子的男人,替村子里的男人们看管老婆。男人们一到农闲时节了,就群体到南方城市打工,他们怕家里的老婆守不住寂寞,玩红杏出墙游戏,就商量着委托花牤子看管。花牤子很热爱这项工作,他每天家家户户的去检查村子里打工男人的老婆,盯她们的梢,看她们规矩不规矩。他还按规定轮流到她们家里喝酒吃饭。花牤子把村子里的女人们看管得好好的,村子里的男人每每打完工返回家中,都体会到一种久别胜新婚的快感。可是,什么事情总难免百密一疏,花牤子把村子里大多数的女人管好了,却还是有两个女人钻了他的空子,其中一个叫陈六婶的,她好好的开着一家小卖店,忽然就关了门挂出“盘点”的牌子,花牤子以为她真盘点,岂知这个陈六婶……唉。还有一个叫寒葱的,她更让花牤子恼火,她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一趟城里,回家没多久,肚子竟莫明其妙的凸起来了。

    孩子他娘问我,为什么要给她讲这样一个故事?我说,我想起这个故事好玩,就讲给你听。孩子他娘不信,她说,我讲这个故事给她听,一定是有目的的。孩子他娘要我胆白交代。我看着孩子他娘,我说,女人有时真的是让人看不懂的,你想想,那个花牤子专项去看管他们村里的那些女人,而且很认真负责的,为什么还是有二个女人背着他,玩了那红杏出墙的游戏?孩子他娘说,好玩呗,刺激呗。我说,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好玩的、刺激的东西,往往是不能轻易去玩,并且很容易就玩出火的呀。

    孩子他娘咯咯笑,她说我好无聊,平白无故去关心别人家红杏出墙干嘛?

    孩子他娘聪明,她明白我给她讲花牤子的故事,其实是担心她日后也去玩红杏出墙的游戏。她看透了我一肚子坏水,就拧我耳朵,呸我,轻视我,说我把她看扁了。我认为人的感情太善变,我的担心是所有娶了漂亮老婆的男人的担心。情感这东西又不能签合同的,孩子他娘虽说她不会变,但以后如果她变了,我能让公安局去拘捕她?

    我说,孩子他娘,如果有一天,真有一个让你心动的男人追求你了,你会怎么办?孩子他娘说,我会叫我老公去揍他。我说,如果你老公不在你身边呢?男人不傻,他不会选择你老公在你身边的时候追求你的。孩子他娘说,那我让他给我一亿元人民币。我说,你别以为男人舍不得一亿元人民币呀,现在这个社会,有一亿元人民币的男人多的是,你让他们捐一块钱做做善事,他们也许不肯,你让他们拿一亿元人民币出来讨个女人欢心,他们会踊跃的。

    孩子他娘说,那你断定我以后必定有一天会对你变心了?

    我说,话不是这么说,你知道,如今的男人,他们如果喜欢上一个女人了,不仅舍得在那个女人身上花钱,他们泡女人的手段还非常高超,他们常常能让铁了心的女人心里重新开花。他们可以不做好单位的工作,可以不写好单位的总结,可以在形形式式的会议上大睡其觉,但他们追女人的本领,绝对要比绣花女绣的花儿还要好。

    孩子他娘说,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任世界上精明的男人玩什么花样,他们铁定攻不下我这个堡垒。

    我不信孩子他娘的话,想想,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们谁能对爱情反复开花没有兴趣?我们作协有个写了几十年诗歌的老婆婆,都快七十岁了,她每晚追韩国的爱情电视剧,到激动处总还揪心揪肺的。别让我说对了,她这么个年纪,还盼着爱情再次开花呢。退一万步说,即使孩子他娘做到了一辈子对爱情矢志不移,海枯石烂,一辈子守住了她这个堡垒,我自己能不能做到,我还不敢打保票呢。

    有一个很典型的例子。不久前的一天,我到孩子他娘学校找她,没找着,但就是这一趟,我在孩子他娘的学校里居然碰到了一个比孩子他娘还要漂亮的女孩,她先是很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搬给我椅子,替我端茶。她有一条粗黑粗黑的马尾巴辫子,一双黑亮得会说话的大眼睛,一条水洗牛仔裤让她看上去身材修长,胸部曲线恰到好处。她用惊讶的眼光看了我好久,才说,听你老婆说,你是一个作家?

    我以为到了二十一世纪,作家都不值钱了,想不到还有漂亮女孩子崇拜。我就用坚定的目光回答她:是。我看着这个女孩子的屁股翘翘的,特好看,我还发现她射向我的目光有一种特别的情感。说一句实话,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作家,享受女孩子如此的注目,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到了二十一世纪,到了有不少人在骂作家卖假药的年代,我竟然还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那就是弥足珍贵了。

    女孩子跟我聊了几句,让我给她名片,我说我没有名片,她又让我留给她电话。之后,她就热情如火地帮我去找孩子他娘了。我望着她循去的背影,想入非非。

    后来有一天,那个女孩子真把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孩子他娘接的。孩子他娘有一种替我接电话的嗜好,我多次要求她改正,她一直没能改正。孩子他娘接了电话很是惊诧,她说,你怎么给我老公打电话了?那个女孩子说,我给你老公打的电话呀,怎么变成你接电话了?

    孩子他娘说,我不能接我老公的电话呀?那个女孩子说,罢,电话打通了,接电话的不是我要找的人。

    孩子他娘跟我说,好啊,背后里有女人打电话找你。孩子他娘看着我,还说,你要求我一辈子守住自己这个堡垒,背后里却有女人打电话找你,你怎么能在这个问题上搞双重标准?

    我不知道怎么样回答孩子他娘。我没有跟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呀,我也没有搞双重标准呀,但有一点我不能不向孩子他娘坦白:昨晚和孩子他娘睡觉的时候,我想那个女孩子了,我想她的屁股翘得那么好看,我想她的胸部非常象电视上的著名女主持,既丰满又庄重,我想她在学校里待我那么热情。

    我想那个女孩子是自然的,不是我自己所能够控制的。谁让她长得那么好看,又给我看见了?我预计,要是还有别的漂亮女孩子给我看见了,我照样也会想她们的。

    孩子他娘很不理解地看着我,说,照这样子,你如何能够和我海枯石烂?

    我说,我努力忍一忍吧,忍一忍不想她们。我还说,退一步说吧,我忍不住了,想了别的漂亮女人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我没敢奢望还跟她们做一些别的什么呀。

    孩子他娘还算是个大度的女人,她理解我,并接受了我的解释。不过,她最后不忘强调一句:想想就好了,千万别奢望跟她们做什么呀,想做的话,找我好了。

    我和孩子他娘相约各自守好自己的堡垒,一晃三年过去,第六感觉让我觉得孩子他娘真把她的堡垒守住了。我呢?原则上也算是守住了,有一点小小不完美的是,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文学笔会,一个女作者深夜敲开了我的房门,我忍不住拍了她两下屁股,下来的,我就咬牙忍住了。

    滚滚红尘中,孩子他娘守住了她的堡垒,纯属不易,她用行动证明了有的美女可以不变成红颜祸水的翻版。

    我们击掌互贺,我们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会有海枯石烂式的爱情。正高兴呢,有一天我妈找我来了。

    以前,大凡我妈找我,不外乎一件事:最近又发表什么小说了?给妈看看。我妈把看我写的小说当成她的精神鸦片。

    知道我妈来了,我就把我这一年发表的小说都准备好。我还给她准备了五百块钱。老人家,见钱开眼,你一给她钱,她就会说你孝顺。

    妈来了,可这一回她不问小说的事,塞给她钱,她也推一边去。妈问,咋还不见孩子他娘生蛋?我看着我妈,我没听懂她的话。我妈还问:咋还不见孩子他娘生蛋?

    我说,妈,孩子他娘是人,她咋可能会生蛋呢?

    我妈说,儿子,你写小说写糊涂啦?你都跟孩子他娘结婚三年了,到今天,你竟然还没有把孩子他娘的肚子搞大,咋回事呀?我不能天天抱你爸那个老家伙了,你爸那个老家伙一股子老人味,我想抱孙,知道吗?我想抱孙!抱带奶味的孙。

    我妈认为我三年时间竟然没把孩子他娘的肚子搞大,简直就有点不可思议。她甚至乎不看我的小说,不要我给她的钱,走了。明显是一种抗议的态度。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我妈的事讲给孩子他娘听。孩子他娘跳起来骂我妈是“老不死”。孩子他娘说,我生不生蛋关你妈屁事呀?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孩子他娘还说,我干嘛要肚子大?我就肚子不大,你妈爱肚子大你让你妈肚子大去。

    我跟孩子他娘说,你别冒火,我妈想抱孙子呢。

    孩子他娘说,你妈那是羞辱人。孩子他娘还用眼睛瞪我,她一定认为,在“大不大肚子”这个问题上,我跟我妈站在同一战线上,而没有跟她站在同一战线上了。

    每每到孩子他娘冒火的时候,我发现她比平时会更加的美丽。但她是在骂我妈,我的老婆在骂我妈,当着我的面骂我妈。

    我很爱我妈的,但我也很爱老婆。男人在处理不和谐的婆媳关系时,往往就是夹心饼角色。这时,我想起了以前许多人曾考过我的一条选择题:如果你母亲和你老婆同时淹到一条河流里去,而且两方都必死无疑了,而你又只能选择一个人去救,你会救谁?我以前的答案是救母亲。老婆死了可以再娶呀,母亲死了就没有了。可我现在不能这样说,我老婆那般的美丽,她居然能为我守堡垒守了三年,她纵使一时不曾生蛋,我觉得这也是现代女性的通病。

    我让孩子他娘不要对我瞪眼。我虚情假意地说,支持老婆,不支持我妈。孩子他娘还冒火,我就抱了她,要工作。

    浇熄了孩子他娘的火,我觉得我在处理婆媳关系上虽然有一点虚伪,但还算是有能力的那一种。孩子他娘还表态不再追究我妈的责任。

    要说我老婆干嘛三年了还不生蛋?嘿,在这个事上,孩子他娘骂我妈归骂我妈,事实上,这其实也是孩子他娘的一块心病。

    一天,孩子他娘跟我说,她近来很郁闷。我说,我妈最近又没管你生不生蛋的事,你干嘛还郁闷?孩子他娘说她在想一个问题。她问我:你想一想,你妈说我肚子不大,说得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实是,我们一起工作已经足足三年了,我的肚子怎么就是不大呀?我说,管它大不大嘛,我们又没急着要孩子孩子他娘说,话不是这么说,没急着要孩子是真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学校别的女人跟她们的老公工作了,一搞一个准,肚子想啥时候大就啥时候大,而我们足足三年了……

    孩子他娘说,这个世界真是有许多事不公平,连大肚子的事也分个三六九等。她怀疑我们的工作是不是不够刻苦。

    我不同意。我说,老婆,要是我们的工作还不够刻苦,那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工作刻苦的男女了。我让老婆别管肚子大不大的事,只管好好生活,肚子该大的时候它自然就会大。孩子他娘说不行,她一定要搞清楚她肚子三年不大的真相。

    为搞清楚肚子三年不大的真相,孩子他娘采取的第一步行动就是让我每晚努力工作。一段时间下来,我就有了一种喝糖水喝腻、审美审累了的感觉。怪不得审美学上就有一种审美疲劳的说法了。

    然而,我们一番努力下来,孩子他娘的肚子却依然不领情,想它大,它就是不大。

    一晚工作完毕,孩子他娘忽然用古怪的眼光审视我,她看我一会,就说要和我讨论一下一个生命科学方面的问题。我起床给她倒上一杯热茶,说,你在学校是个搞舞蹈的,你懂什么生命科学?

    孩子他娘说,就因为不懂,所以才要讨论。她说,她听她们学校教生物的老师说了,大凡男人和女人做了那些方面的工作,正常情况下,一般半个月或一个月,她们的肚皮就会有动静了,三个月,肚皮底下就会象塞进一个小枕头一样凸起。如果三个月了,女人的肚皮底下没有小枕头凸起呢?

    孩子他娘望着我,看样子是要我回答她的问题。我说,难道男人和女人做了那些方面的工作了,肚皮底下非得要有个小枕头凸起不可么?

    孩子他娘说,正常情况下,那是肯定的。孩子他娘还要我回答她的问题。我说,那不是很简单么?没有小枕头凸起,不是男人没有用,就是女人没有用。

    孩子他娘说,回答完全正确。孩子他娘说看不出我还真有一点生命科学方面的知识,她又告诉我,她们学校的生物老师说了,男人和女人做过那些方面的工作了,没有小枕头凸起,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因为男人的问题,而男人的问题,又是百分之九十以上出现在精子制作能力不足上。

    孩子他娘说完,就定定地拿眼睛看我。

    他妈的,孩子他娘说这么多,原来她一路上骗着我钻进她给我设的套子里,她竟然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告诉我:她肚子三年不大的真相,原因就在于我身体里制造的精子不够强壮,她的潜台词,是我工作三年也无法成全她一个大肚子。

    我无法接受孩子他娘这么一种蛮不讲理的解释。她有什么理由能证明我身体里制造的精子不够强壮?我堂堂一个男子汉,不仅身强体壮,还能写爱情小说,我难道连几个强壮精子也制造不出来?

    我说,孩子他娘,你说我妈“老不死”,我原谅你了,你如今又说我精子制造不力,你太过于欺人了吧?我让孩子他娘看我强壮的胸肌。我还做了个健美动作,让孩子他娘看我一块一块凸起的肌肉。

    孩子他娘看着我眯眯笑,她说,没办法呀,有的人看上去工作能力强,但干起活来了,工作质量就是不好。

    孩子他娘绑架似的把我哄到医院的那天是星期五,那天她有二节舞蹈课呢,她说不上了,扣奖金就由他们扣吧,凡事要分个先后缓急。看她那个样子,肚子三年不大似乎变成一个政治事件了。

    孩子他娘还说精子不好真烦人,说我拖累她在学校进步了。

    我不跟孩子他娘一般想。进了人民医院的大门,我想的是人民到人民医院看病,得要掏多少钱呀?人民医院给人民看病,难道不可以免费么?我又想,他妈的我一个大男人,身体强壮强壮的,饭能吃五六碗,老虎可以打死几个,我来医院看什么病呀?

    坐到医生面前的时候,我心里就恨起孩子他娘来。她给我找的是一个男医生,戴眼镜的,年龄跟我相仿。给我看病的时候,他不看我,却把眼睛盯着孩子他娘看。孩子他娘漂亮呢。他妈的,医生在病人面前注意一下职业道德好不好?看漂亮女人的机会多着呢,非得要在给病人看病的时候看吗?

    我让孩子他娘把脸躲着。我心里痛苦:就让这样一个医生给我看“精子制造不力”疾病?我是一个作家,让我把男人的尊严放下,比让我从此不再写小说还难呀。

    孩子他娘却是满怀信心,她相信让这个四眼医生一看,她就能解除肚子不凸起的三年之痒。我觉得孩子他娘此举纯粹是有无病,所以,当四眼医生问我有什么病的时候,我就说,我没病呀。四眼医生说,没病你来这里捣乱?

    孩子他娘说,他有病,他有病。孩子他娘说她们学校的生物老师说我得了精子制造不力症。她说,生物老师对生命科学方面的东西研究得比较通透,我老公跟我结婚三年了,我的肚子始终没有一个小枕头凸起,说明生物老师的话是很有科学根据的。

    四眼医生拿眼睛认真地看我,好象他那样看一下,真能看出我是否得了精子制造不力症似的。他看完我又看我老婆,完了,还看我。四眼医生说,要想知道精子制造得力不得力,很简单,搞一点精子出来,到化验室化验一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四眼医生从他的抽屉里抓出一个小玻璃瓶子,就是那种圆圆的姆指头那么大的用来装红霉素绿霉素的瓶子。他让我搞点精子出来,先到化验室去验一验。

    孩子他娘很兴奋地接过那个瓶子,然后,我们就到了一处给门诊病人留院观察用的地方,那是一个角落,角落里有一张白色的病床,病床前边挂了一挂布帘。通常情况下,如果医生站在那儿,把布帘一拉,他就可以随便摸病人的胸脯和屁股了。而我此刻站在那儿,却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望着孩子他娘。孩子他娘说,搞点精子出来。

    我还望着孩子他娘。孩子他娘还说,搞点精子出来。

    我说,妈唷,我的精子都贮存在我的身体里面,怎么搞得出来唷?我拿着孩子他娘递给我的那个绿霉素瓶,那个瓶就姆指头那么大,那个瓶口小得连小尾指也插不进去。

    我还是望着孩子他娘,心底里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搞一点精子出来。通常,精子是否出来,是很讲究氛围的,你不能平白无故地让它出来,你也不能让它什么事不干就出来。我拿着瓶子问孩子他娘怎么弄。孩子他娘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

    孩子他娘离开那个小角落,拉上布帘,走了。她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自己在那里搞。可是……让我怎么搞?让我怎么搞呀?

    我坐在那里,坐了好久。好好的一个作家,竟坐成个傻子了。我好想把那个绿霉素瓶砸个粉碎,凭什么我的精子要装到这么丑陋的一个瓶子里?这瓶子的瓶口小得是那样的可怜呀。我还恨那个四眼医生。

    我很老实,乖乖的走到那个四眼医生前。我说,医生同志,我真不知道怎么样搞点精子出来呢。医生同志望着我,说,你还是个男人么?是男人,咋就不知道怎么样搞点精子出来?

    我说,我不单不知道怎么样搞点精子出来,我还不知道怎么样搞进这个绿霉素瓶子里呢。

    医生同志说,这还不简单?找你老婆帮忙去。

    我走回到孩子他娘身边。孩子他娘说,啊唷,这么件破事,千人万人眼皮底下,你好意思让我帮忙么?我说,要不,叫四眼医生找个护士帮忙?孩子他娘说,我呸,护士都是女的。

    我火了。我说,不验了不验了,验什么鸟精子,咱们回家,大不了就是搞不大老婆肚子,难道要坐牢不成?

    孩子他娘拉住我。孩子他娘说,你拿一点耐心出来好不好?真的没有办法的话,那就我来吧。

    孩子他娘把我拉回到观察床那个角落去,让我平躺到床上。

    我躺到床上,看到一片白。床是白的,墙是白的,挂帘是白的,就连天花板,也是白的,这遍布的白竟然令我感到莫明其妙的紧张。孩子他娘鬼鬼祟祟的爬到我身上,她其实也紧张哩,但是她较狠,爬上来了,双手就按在我的小腹部位,搓,反复的快节奏的搓。

孩子他娘搞得我非常难受,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招,下手是那样的稳准狠。我感觉该出来的东西就要出来了,我双手捏成拳头。天啊,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啊,我竟从来没有体验过。我叫孩子他娘:快点,再快点。

    ……

    从那张白白的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简直就是丢尽了天下男人的面子。

    精子化验结果出来了,结果显示,我的精子数目每毫升达到二千万只,65%的精子活动十足。拿到这样一张化验单,孩子他娘非常的惊讶。四眼医生也非常的惊讶。四眼医生说,好精子呀,优良品种,绝对是优良品种。他看我好一会说,兄弟,这样的精子没问题,拿到联合国的精子库去,不比欧洲人的出品差。

    我看看孩子他娘,并且感到心里非常解恨。我说,孩子他娘,咱们回家。

    孩子他娘还在发呆,她说,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强壮的精子呢?

    我不跟孩子他娘计较,我也不跟她学校那个狗屁生物老师计较。回到家,我只问了孩子他娘一句:你说说,你肚子三年不凸,究竟是男人没用,还是女人没用。

    孩子他娘望着我,她不肯说女人没用。她说,我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有用没用,你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就不能给老婆扛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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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我想你,怎么办?

   我和他的感情才刚刚开始,因为非典,学校放假很早,假期也会很长,在家呆了这么多天,每天都很无聊,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做事,因为我...(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