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迅疾,未曾与我说一句话。也没有睁开眼睛看过我一眼。仿佛突然失踪。我还未让自己接受这种失踪。因为我还依旧是他小小的被宠坏的小孙女。
他不能被替代。他一走,我的身体,就有一半被掏出一个大洞,被怎么样的挖走,就保留怎么样的破碎轮廓。将会始终空缺在那里,被时间与黑暗覆盖,不得填补。直到我死去,那里都是残疾。
时间蒙住我的眼睛,让我猜。我的眼睛已经盲了,只能在回忆里凝望。
世界这样的荒凉,寂静的深不可测。
你不在我身边,叫我这样的想你。
灯火密实,发出微弱的光。
我就这样的看着,这样的想着。
闭上眼,就睡着了。这么的简单。是不是,睡觉就可以忘记一切。
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混身在颤抖,不可自制。她伸手,看着自己的手,手指蜷曲着,里面湿湿的,如同青苔的外患被什么东西给吸引着。
她看到了他的潮状呼吸,那么用力的呼吸着,似乎要把胸部隔膜全部顶破,似乎要把灵魂释放出来,寂寞的回廊里,除了雨滴的声音,这是有规律的一起一落的呼吸。
她看着他口中的氧气管随着头部晃动。她开始感觉,也许真的不会再睁开眼睛,她计划的蓝图全部落空。曾经以为会有的一生一世。如同流水一样,从手中一点点消失,不会再有。
她跪在他床边的水泥地上。隔着白布,她感觉到了他的身体里透出的寒气。
在深夜空寂的走廊里,把头埋进床单里祈祷,神请你宽恕我。我有罪。所有给他补偿的时间,就如同镜子一样,破镜不能重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含糊而深重地穿越了尘埃。
她感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死了,在没有回来。
她笑着,嘴里念叨着,你走了,解脱了,所有的人都和你没有关系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她看着,冰棺前面的长明灯以质量一直亮,仿佛他的灵魂就栖息在这个微弱的一点香火上。
她相信,他没有死,只是去了另外的地方。
她看着电动大门开着,看着最心爱的人被推进去,她想陪着他。工人对她说,这是我们每个人都会来的地方,走吧,不要在这里多呆。
这个唯一关心着她,不放弃她的男人,这个给予爸爸盆血然后再给她的男人,这个在她发烧的时候深夜抱着她去医院的男人,这个牵着她去上学的男人,这个辛劳孤独的男人,这个她未曾给予任何报答和安慰的男人,他被上天收走了。
她是那样的舍不得,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哭泣。
从窗口里接收骨灰的时候,她感觉到手上的热量。她用尽全力支撑着他的重量,一堆白骨的重量。
爱的人,亲手送他走,看着他化成了灰烬。
今年一月。
她的手指生疏而犹豫地在他的名字上滑动了几下。然后突然之间,一直在克制中的她开始崩溃。跪下来,用手紧紧地抓住石头的边缘,把头靠在手臂上,呼唤着他的名字,说,你怎么就这样丢下我就走了呢?
【1936.2.18.】【2009.3.1】
她不顾别人,就在那边嚎啕大哭起来,她,说,记住这些,直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失去线索。
打开那扇窗失去你,你在岸头那头,我在岸头这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