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是一位有“性交疼痛”问题的妇女,30岁出头的她打扮素雅、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体型虽因产后而略微发福,仍无法遮掩她特有的气质。“还记得你说过,既然老公有性方面的障碍,而你也有性交疼痛问题,两个人都一样,那就不治疗也没关系?”在第一堂课时,我忍不住问佳佳。
“我想通了。既然决定要办离婚了,那我就自己处理我的问题,毕竟问题的源头在我身上。”佳佳说着说着眼眶忍不住红了。
“老师,人家说,没做爱的夫妻一定会离婚,是真的吗?我们已经一年半都没有做爱了,最后一次是我怀孕之前,那时我们因为想要一个宝宝而努力,但因为我怕痛,每次做爱几乎都是强迫自己的。
虽然我内心真的怕得要死,老公好像知道,心理觉得有压力,最后竟然也开始出现状况,成功怀孕前的几次都是咬着牙吃伟哥才完成的。虽然我们最终达成怀孕的愿望,但我老公已经因为惊吓过度而对我说『再也不要和我做爱了!』”
“宝宝出生后,我们之间的问题越来越多。按常理来说,生完后3个月开始就可以恢复性生活,但每次邀约他,他都拒绝,有次我们因为这样吵起来,我认为他的拒绝可能是因为外头有了别人,他要我别诬赖他。
但没做爱的夫妻,听别人说是会出事的,我真的很担心。还有,他在家时总是意见特别多,嫌这嫌那的,大家都怕他,连我婆婆都顺着他,真不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因工作地点离家很远,因此是个不折不扣的假日老公,每次他要回家前我就开始紧张,因为他总爱生气,挑东挑西的,觉得家人都在和他作对,而我这个做老婆的,为了顾全大局,总是让着他,但这样的婚姻真能维持吗?”
佳佳在第一堂课时总是不断的诉苦,尤其是在婚姻中所受的委屈,对于阴道痉挛或性交疼痛的问题好似不是此次来治疗的重点。
这样的失焦,着实让我觉得有些纳闷。依据我之前看过近200对夫妻性问题的案例来看,夫妻不做爱虽然不一定会离婚,但感情一定会受影响。
结果,经过仔细分析后我才发现,佳佳的性交疼痛其实并不严重,可能在做爱的过程中已经克服了许多进入的障碍,但这不值得庆幸,因为在克服障碍的过程中,佳佳已经不自觉得把老公的阴茎当成练习克服性交恐惧的工具。
这样的结果就是,老公勃起的反应不是因为佳佳带给他的性感觉,而是为了要使佳佳能顺利克服插入恐惧而产生的动作,这对老公来说实在不算公平,试想,一个男人长期在没有性欲的状态下,性爱会长久吗?
进入治疗室,佳佳的“性交疼痛”情形如上述所言,不算太严重,毕竟她的性生活总还能勉强进去,但最大的问题是“仍会抗拒”、“会疼痛”,使他们在性交的过程中无法产生快感和愉悦感。
因此,性福课程这种渐进引导式的训练方式正适合她,而她也如预期般克服的相当快,成功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难。
第四堂课前,佳佳发了一封信给我,她告诉我,经过了两个星期的思考,还是想尽量维持婚姻关系,毕竟孩子还不满一岁,过去他们的相处也很融洽,她愿意多花一些时间来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但想把性交疼痛的问题解决,也希望能补偿老公。
上课那一天,不预期的,我终于看见了佳佳的老公。虽非帅气,但还算是温文达理,这和她描述的性格有很大的差异。我请佳佳挪些时间让我单独和她老公聊聊。
老公刚开始防卫心很强,一直担心佳佳之前和我说了些什么。我们绕了10分钟左右的场面话,终于还是被我引入正题:“你们的婚姻还要继续吗?”
“哪对夫妻不吵架的?佳佳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老公显得有些不开心。
“我只想了解你对佳佳和这个婚姻的看法。”
“我当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一定要离婚的。”
“但佳佳一直认为,没做爱的夫妻就非得离婚。”我说。
“这是她一厢情愿的看法,她就是这种个性,一旦这样认定,就会一直死咬下去,谁说都一样!”老公显得更生气,责怪佳佳霸道不讲理。
这时,我只好邀请佳佳进来,一同进行双方的正向面质。
“不做爱的背后是有原因的,对不对?”我缓颊了一下。
“我就是对她没欲望。”老公瞄了一下佳佳。
“因为她的性交疼痛吗?”我问。
“不完全是。”老公摇摇头。
“那是什么?”这让我感觉事情没原先想像中的单纯。
“因为她非常强势,什么事情都听她的,家里大大小小的、我已经忍让够多了,还要多让?”老公说。
“生气,就是让你感受到家中有你地位的象征吗?”我问。
“我也没生气,只是说话大声一点,但是佳佳总认为我大声就是生气,结果就吵更凶。”
“喔!我知道了,是认知上的不一样,只要彼此理清应该是不难处理的。
这样好了,我教你们一个方法,你们试看看,下次当你们开始有争论的感觉时,可以先停下来,试着去问对方当时是真的生气了吗?还是只是较为大声而已?并且约好以后对于感受的问题要相互提醒!”
话题结束时,佳佳和老公似乎可以接受我的建议。
“老公,有什么事是最近让你不舒服的?”我问。
“其实都是一些小事。”老公似乎不想谈家丑、又开始避重就轻。
“直说无妨!”此时反而是佳佳鼓励老公直接说出来。
“我们结婚后,”老公眼睛看着我,似乎在向我求援“佳佳规定我,在家不能把居家服穿到床上去,说这样很脏,但以前我在家里都是这样的。
还有,因为当时给宝宝换尿布,把穿袜子的脚跨到床上去,这样也被她唸,我简直无法容忍这个家到处都得听她的。”
“现在很多事我对他都已经很容忍了,尽量不说,他还想怎样?”佳佳似乎也学会对我求援并对先生做必要的反击。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火爆的气氛又要上来了。
“好了,你们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很熟悉,每天上演同样的戏码,这是你们要的生活吗?”我说。
两人终于停下来了。
“这是空间与权力的关系。这个家,请问,哪个地方是属于老公的,他可以自在的躺,自在的跨脚,自在的吃喝?应该没有,对不对?为什么是容忍,而不是协商、讨论?
佳佳若要将权力让出,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正的将决策变成你们两个人的事,决策的后果是两人共同承担,而不是看好戏,或事后数落。”
我丢出这些问题给佳佳时,老公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我意识到,他是真的在婚姻中受到很多委屈。
就在此时,佳佳也才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强势的个性是婚姻中这么大的导火线,这与我们原先听一面之词时所认为的“老公欺负她”,有了180度的转弯。
我希望他们回家做三件事:
一、在生气时确定对方是否只是声音大还是真的有情绪?
二、在家里找一个可以让老公自由撒野的地方。
三、去思考决策与后果是一人?还是双方共同承担的?
一个月后再见面,佳佳告诉我,自从来治疗后,她原先的“性交疼痛”已经成为事件中的配角,她果然已经没事。
但从整个事件的处理过程来说,她和老公最感谢的是我为他们所做的家庭协调,因为从那天回去后,他们就开始注意起,会吵架是认知上的差异,确认后真的减少许多冲突。
二,她开始着手整理一个空间当成老公的书房,好让他假日回来的时候有地方可以自由伸展不担心,另一方面,在卧室的空间中则另买一张双人沙发让他们可以没事窝在卧室一起看电视。
三,上床前也不再强力要求遵守换睡衣的潜规则,甚至开始练习我建议的,两人不穿下半身睡觉。当这些事情完备后,佳佳慢慢发现老公的心终于又回家了。
当然,现在的她不但不会担心没爱可做,甚至连过去觉得不可能修复的感觉都开始寻回了。
症状的本身也许可能是事件的主体,但也可能是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