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汉语文学中,对偶是一项极其重要且常见的创作手法,工整而又优美的对偶句,不仅能够增强文章的气势,更予之形式美与音韵美,王勃的《滕王阁序》就是杰出的代表作品,此文以四六句为主,夹其他句式,几乎全篇对偶,读来错落有致、节奏分明,如绕梁之曲。
被誉为中华传统文化瑰宝的诗词,同样与对偶相辅相成,一对好的对偶句,可为诗词的点睛之笔,成为千古名句,如“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而诗词的对偶、对仗,也促进了对联文学的发展。
对联,又称对偶。这种文学体裁应用广泛,不同的作用,则有不同的通俗称呼,如过年贴在门上的,被称为“春联”、“桃符”等,还有挽联、喜联等等。
据典籍记载,在三国时期,就有“对联”这种文学体裁。明朝洪武年间,出土过一尊刻有孙权赤乌年号的铁架,其上便铸有一对工整精美的对联。随着骈文和律诗这两种文学体裁的成熟,对联也进入了发展期。
在宋明元清时期,对联(对对子)是文人最常见的文字游戏之一,虽然对联篇幅短小,但博才之士,往往能够在数字之间,写成一个意境优美且构思巧妙的上联。而要对出下联,不仅要同样的博才,更要才思敏捷,因为下联不仅要符合上联的意境,还要符合字词平仄和语句结构。
关于苏轼和佛印这对好友,就有不少对对子的轶事。一天,苏轼和佛印在雪中赏梅,佛印心有所感,出了一个上联:“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苏轼听闻之后,略加思索,便对出了一个绝妙的下联:“风中翠竹,风抚翠竹竹抚风”。
在1932年的清华大学入学考试,陈寅格便出了一道对联题目,他认为,对对子最能考验一个人国文的综合水平,这个题目的上联是:“孙行者”。上联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却暗藏玄机。
首先“孙行者”是一个名字,其下联肯定也要是一个名字,而且要是具有一定名气的人名,不能凭空编造,另外,词性结构平仄也要相对,当时据传只有语言学家周祖谟先生的下联:“胡适之”得了满分。
曾经,也有一个“人名对联”广泛流传,但是这个对联更难,因为它由三个人名组成,而且三个人名相互关联,组成了一定的含义,这个上联是“莫言老舍余秋雨”。其中包含了三个作家的名字,分别是“莫言”、“老舍”、“余秋雨”,而且如果忽视名字,此上联还有“不要说老旧破败的屋舍余漏秋雨”之意。
所以说,要想对出这个上联非常困难,对上了名字,语意不通,对上了语意,又非人名,许多自诩才高之辈一筹莫展。后来这个上联传到了著名诗人、国学大师赵缺耳中,他笑着说到:“这有何难”,只见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一个下联:“胡适东坡顾太清”,众人连叹绝妙,谓此联真乃千古绝对。
其中“胡适”、“东坡”、“顾太清”也是三个有名的文人,前两个大家耳熟能详,最后一个,是清代著名女词人,清词圈有一句话叫做“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男是指纳兰容若,女就是指顾太清。
此下联,名字的结构、平仄、词性都非常契合,另外,“胡”有怎样,如何的意思,诗经:“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适”则有“归向,往”之意,“东坡”同时是地名,是苏轼谪居之地,后人常代指为隐居之地,“顾太清”则是神态动作,《庄子》“行之以礼义,建之以太清”。“太清”,也就是天空。整句意思连起来就是:“如何归向东坡隐世,仰望天空”。
最后从意境上来看,上联是劝诫,下联则是超脱,有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清静无为,闲适恬淡,就像苏轼在逆境中的那种豁达乐观的精神,又有颜回“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清高气节。
随着网络的传播,这组对联被拿出来评析鉴赏,但因为传播过程中造成的不严谨,原文被传得面目全非,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莫言路遥余秋雨,可染悲鸿林风眠”。其实,稍加分析,便可看出此联许多谬处。
首先,对联无论多少字,应该注重平仄相间,当代联家余德泉等总结了一套“马蹄韵”规则。简单说就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这样一直下去,犹如马蹄的节奏。但是“莫言路遥余秋雨”却是“仄平仄平平平仄”的句式,严重违反了联句的规则。
其次,看结构,“路遥”,就是“路途遥远”的意思,后面的“遥”修饰前面的“路”,而“悲鸿”,可以翻译成“悲鸣的鸿雁”,也就是修饰词“悲”在前面,与上面的词性位置相反,“林风眠”同样有这样的问题,这是属于结构不对。
最后,“可染悲鸿林风眠”语意不通,解释起来十分牵强。所以说,对联虽然短小,但语出天然,隽永深妙,非俗手能为,上面这组“林风眠”的对联,在网络上传播后,纷纷叫好,但相比赵缺先生的下联,实在是云泥之别。
结语:
如今随着经济的发展,诗词爱好者越来越多,因此,对联也成了他们锻炼语感、积累素材的绝佳途径。这种现象,代表了传统文化的积极发展,但是在创作、传播的过程,我们一定要尊重它们的规则和底蕴,正如楹联名家白启寰先生所说的那样:
对非小道,情真意切,可讽可歌,媲美诗词、曲赋、文章,恰似明珠映宝玉;联本大观,源远流长,亦庄亦趣,增辉堂室、山川、人物,犹如老树灿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