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7年,大明皇城崇文门外,于谦反绑着双手跪在刑场上。
大臣们还在朝堂上激情互喷,唯恐量刑太低让皇帝不过瘾。明英宗起初津津有味,听着听着忍不住暗骂道:曰他娘的大明律!
于谦罪当抄家灭族!
于谦推荐过的人全部处斩!
于谦的罪行要写成告全国同胞书!
...
看见有人牵了头老母猪准备发言,刑部领导连忙拍板结案:于谦当斩、家产充公、亲族即刻发配边疆。
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这一刻,朱祁镇对于谦的死由愧疚变成愤恨。庙堂之上竟没有半分公理,而自己正是这满朝私怨的形象代言人。
你既然有本事将朕带回京城,为何要眼睁睁看着朕被囚禁7年!为何朕的亲弟弟废黜太子时一言不发...
帝王座下,从不缺名臣枯骨。
千秋民生,大不过帝王家事。
1398年,明朝发生了两件事。
朱元璋去世,举国召开追悼会。
小于谦出生,韭菜般悄然无闻。
一死一生之间,这两人还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于谦爷爷当过洪武年间的工部主事,天天看着明太祖扒人皮做玩偶。
老朱杀的官场行业极不景气,老于晚上睡觉都噩梦连连。为了安抚脆弱紧绷的神经,他在家里供起文天祥的神像。
心中取舍有定,老于平安顺利干到退休。
于老爷子退休还乡那天,全村人像围观濒危物种般沸腾,只听他对后辈们说道: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于谦的父亲没有继承家族官职,却选择继续供奉文天祥。每天吃饭前先要洗手烧香,比对财神爷还恭敬虔诚。
据说,他曾梦见一位金甲神人,对方傲然说道:我文天祥被你们的正直忠义所感动,准备投胎到于家当子嗣。
于老爹给儿子起名为谦,以志梦中逊谢之意。
朱元璋是天王老子转世还得要饭,于谦和村里的孩子更没啥区别。
上山掏蜂窝、下河逮蛤蟆,童子军们经常搞得浑身脏兮兮才回家。于妈妈和天底下当娘的都一样,拿着笤帚满院子追着打。
于老爹总会放下书本,朝着气喘吁吁的娘俩喊道:小孩子不闹腾啥时候闹啊,快来给文少保上完香就开饭了。
吃过晚饭,于谦又缠着老爹要听文天祥的故事,这是每天睡前必修文化课。
7岁那年,于谦正和小伙伴们在街上玩闹,却被一个游方和尚当众薅住衣领:哎呀呀,他日救时宰相也!
于谦翻了翻白眼,说道:接下来的台词是不是老夫看你骨骼清奇,然后想半价卖给我一堆成功学秘籍?
像你这种神棍,我们村一年打死八个!
和尚哈哈大笑后飘然而去,于谦却被这句话搅乱了心思。日渐成熟的心性和家族偶像熏陶,已经让少年的梦想异于常人。
点化顿悟不是凭空而降,而是日积月累的量变到质变。
于谦看着文丞相的神像发呆,脑海里全是熟悉无比的事迹。
文天祥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自为童子时见胡铨像欣然慕之,年二十举进士,其言万余一挥而成,帝亲拔为第一...
老爹摸着他的脑袋说:我在山上的三茅书院报了火箭班,从明天开始你要好好读书了。
入学那天,于谦的书包里塞满了笔墨纸砚。他在座位旁边挂上文天祥的画像,同学们还以为是娱乐界的天皇巨星。
二货!我爷爷说过:追星有风险,榜样很重要。
于谦日夜苦读十六载,常年兼任声乐课代表。德智体美劳成绩门门优异,23岁就当上大明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进士。
有榜样是件好事情
如果立足远观,只会虚浮跪拜
如果身心靠近,才懂取舍维艰
学识和榜样的力量已融入于谦的骨髓,帮他洗净满身顽劣而重塑出刚硬铁骨,这在顶级权斗副本中却自带招灾属性。
接下来的成年战场,将会考验每个人能否守得住本心阵地。
于谦第一份工作是御史,明朝皇帝做梦都想全体解散的部门。
凭借多年声乐课代表的魅力发音,明宣宗最喜欢听于谦喷人(音吐鸿畅,帝为倾听),没事还找些稿子让他念。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自然又到了交配的季节...皇帝怀念起征战草原的酣畅时光,于谦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些经典台词都特么谁写的,简直不忍直视!
1426年,耗死两位皇帝的朱高煦申请造反。明宣宗带着人马去暴揍亲叔叔,点名要求于谦跟随大军出征。
朱高煦第一时间跑出来投降,朱瞻基让于谦进行口头批评教育,当众骂的老朱秋裤都湿透了(谦声色震厉,高煦伏地战栗)。
明宣宗的笑容还没褪去,就被皇叔一招扫堂腿撂翻在地。小朱爬起来擦掉嘴角血迹,让人用三百斤的铜缸扣住老朱。
老朱竟然双手举起铜缸,肱二头肌上的青筋啵啵直跳。小朱又让人撒点孜然辣椒面,架上木炭开大火猛烧。
此案共造成数千人被杀,于谦第一次闻见令人作呕的权斗腥味。
上面的人怎么斗,于谦管不了。
下面的人怎么活,于谦很想管。
永恒不变的金字塔构架。
顶尖明珠和底层基石哪个重要?
于谦前往江西出差,一月间平反数百件冤假错案。跨区域举报陕西多地黑心领导,明宣宗照着名单统统逮捕。
朝廷增设直省巡抚岗位,按规定要从右侍郎里面挑人。明宣宗大笔一挥,于谦连跳三级当上河南、山西巡抚。
到任后,他骑马跑遍两个省区,将整理好的《民生改善建议书》连夜送给皇帝(轻骑遍历所部,察时事所宜兴革)。
当时“三杨内阁”管事,于谦提交的奏章总会按加急件处理(雅重谦,所奏朝上夕报可),境内脱贫人口显著增长。
那一年,于谦才32岁,大明朝最年轻的地方大佬。
同事们忙着给京官家的狗过生日,于谦连半卷卫生纸都没送过(谦每议事京师,空橐以入,诸权贵人不能无望)。
这位江南书生的目光不在升职加薪,常常会想起基层调研时的满目疮痍,自己没钱也不忍心搂钱去送礼。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
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
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
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1435年,8岁的明英宗提前转正。
张太后的日常工作只有三件事:皇帝吃奶上学、国事交给三杨、心情不好就将王振喊来骂个狗血淋头。
于谦依然蹲在地头搞扶贫,多年治理终于换来粮食大丰收。看着无边无际的金色麦浪,他难得有闲心做了首诗。
杨柳阴浓水鸟啼,豆花初放麦苗齐。
牙逢尽道今年好,四月平阳米价低。
当年,辖区内收获数百万斤粮食。于谦给朝廷写工作汇报,没有吹爆业绩求表扬,而是完善用之于民的保障制度。
每年统计贫苦户,官府无息预支口粮。
秋后给官府还粮,年老病患家庭全免。
成立风宪监察队,巡查抽检各地存粮。
安全储备粮食不足,一把手不得升迁。
...
三杨内阁大笔一挥:同意,就这么干!
1441年,河南境内的黄河多次决堤。于谦将修坝工程按责任段划分到乡,再出现豆腐渣现象直接剁负责人。
他组织山西百姓在路边挖井种树,荫凉宽阔的八车道外加24小时免费井水供应,自此成为商队旅游团的首选路线。
大同地区偏远又危险,往届巡抚远远瞧一眼就走了。回到办公室里拍屁股瞎编数据,搞的当地村霸比土皇帝还爽。
于谦到岗后退还强占的民田,又将权贵们私垦的千亩田地收归国有。官府雇人耕种创收,大量节省边防军费开支。
于谦在任十年,将山西治理的井井有条(威惠流行,太行伏盗皆避匿)。
1442年,明朝发生了三件事:张太后病逝,三杨退休,于谦升任左侍郎。
回京之前,有人劝他给王振带点土特产。明英宗为补偿基友多年挨骂的委屈,将太祖石碑砸了铺成专属停车位。
44岁的于谦听完呵呵一笑:我还是先给你们送首诗吧。
绢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
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王振吃拿卡要向来不用动嘴,而于谦袖子里连块煤疙瘩都没有。老王气得刀伤发作,躺在炕上不停的喊嘘嘘。
马仔们连忙编造罪证弹劾,于谦被打入死牢关了三个月。河南山西数千官民进京讨要说法,吓得王大太监不敢出门收礼。
很快,官方辟谣说:不好意思抓错人了,还以为他是说相声那个于谦呢。
于谦出狱后又当上巡抚,听说山东、陕西二十万灾民跑到河南讨饭,顾不上申领精神赔偿金就赶回去干活。
打开粮仓救济难民,将他们安顿之后又发放田地、种子、耕牛。于谦忙的脚不沾地,就像他笔下那块黑煤球。
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接下来的六年里,于谦在京城二十环以外劳心劳力,只有父母丧事期间短暂回乡。
他看着家中文天祥的神像发呆,幼时的无限崇拜已经转变为感同身受,愈加能体会到偶像的刚猛和艰难。
或许我达不到您那般高度,但我愿意像您那般坚傲不屈。于谦转身离开之后,文天祥的供桌上多了首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1448年,50岁的于谦回京升任兵部左侍郎。大明朝已经被“猪王组合”搞的乌烟瘴气,某些大臣为拍太监马屁连毛都剃了。
第二年,明英宗追慕先祖雄风,带着二十万精锐和六十位正部级领导亲征瓦剌(详见朱祁镇篇)。
于谦等人还在自责没拦住皇帝犯二,明军被一锅端的消息就传回京城,从后宫到前朝的男女老少全体懵逼了。
开会吧,大家都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从老板到各个部门,二把手们将要决定大明帝国的命运。如同菜市场般的嘈杂哭闹声中,渐渐形成三大议题模块:
要不要迁个都?
谁来背这个锅?
谁来当新皇帝?
第一回合耗光了储备口水。大多数官员主张迁都,徐有贞还拿出天象研究成果来证明南迁的科学性。
于谦说: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
满朝雅雀无声,议题到此结束。
第二回合耗光了储备体力。马顺替王大太监压场,结果被群情激愤的大臣们挽起袖子当场乱拳捶死。
朱祁钰被溅了一身血,吓得想往后宫蹿,于谦冲上去拽住他说:顺等罪当死,勿论。
满朝人心安稳,议题到此结束。
第三回合耗光了储备勇气。大臣们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看看脚底板。谁爱当皇帝谁去当,反正我不说话。
于谦沉默片刻,用发言人的浑厚嗓音说道:太子方幼,寇且至,请皇太后立郕王。
朱祁钰看着满朝如狼似虎的杀人犯,死活不愿当这个接盘侠。于谦正声道:臣等诚忧国家,非为私计。
众人争相后退的危难关头,于谦跨步向前扛起大明牌匾。
吏部尚书王直拉着他的手说:国家正赖公耳,今日虽百王直何能为...于谦冷冷看了眼大领导,只说出三个字:干活吧。
庙堂之上都是聪明人,万一朱祁镇活着回来了多尴尬(上下皆倚重谦,谦亦毅然以社稷安危为己任)。
知无止境有何用,脚步跟得上才行。
大明精锐几乎败光了,于谦急调各地杂牌军进京勤王。又将周边城乡的粮食器械搬入京都,给瓦剌连口水井都没留。
于谦在外面忙得日夜不休,明代宗在宫里闲得坐卧不宁。
他还要抽空给皇帝打鸡血:京营兵械且尽,宜亟分道募民兵,令工部缮器甲。至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罪。
一个月后,也先带着瓦剌大军逼近北京。在叛变太监喜宁的教导下,他深刻认识到朱祁镇的杠杆价值(索金帛以万万计)。
也先漫天要价,明代宗连砍价的心思都没有(帝不许,也先气益沮)。石享建议全力守城,耗到瓦剌军没饭吃就乖乖回家了。
于谦霸气的说道:奈何示弱,使敌益轻我!
他给九大城门分配兵马,自己和老石从德胜门迎战瓦剌主力。51岁的于谦身披铠甲,第一次走上血肉横飞的战场。
明军出城后,于谦斩钉截铁的怒吼:关城门!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刚烈雄浑的音色在耳边震荡,全体将士都傻眼了。石享看着身边这位老书生,心里暗骂道:你他娘真是个疯子!
恐惧、亢奋、忐忑...于谦感觉身体在微微颤动,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视死如归的激昂面容,那人正是文天祥。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也先没能等来和平使者,只有四处炸裂的炮弹。
朱祁镇没等来高额赎金,只有落毛凤凰的悲鸣。
瓦剌大军连城墙都没摸到,也先两个弟弟当场被执行炮决。想退回土城补点血,还遭遇当地居民的瓦片攻击。
钱没要到、打又打不过,各地的勤王军也纷纷赶来。也先只能抱着朱祁镇回家,被明军一路欢送出长城关口。
京城保卫战打赢了,庆功会上加封于谦为少保,他却当众推辞: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耻也,敢邀功赏哉!
明代宗看着功臣们脸色铁青,连忙打哈哈说见者有份(固辞,不允),于谦却掏出防御布局图派兵镇守山西。
会场气氛很尴尬:我们玩命立功求富贵有错吗?却被你心系天下搞的吃相难看。
次年三月,于谦还在研究京城的安保工作。他申请在居庸关外常年驻军,有战出关杀敌,无事回城种地。
大同参将徐贵又说瓦剌想议和,烦请朝廷再来谈一次。于谦每次接到这种消息,就想弄死边关的怂包软蛋。
第一次谈判,也先趁机入关打劫。
第二次谈判,连太上皇都不让见。
他在调戏你,你还舔着脸陪他玩?
况我与彼不共戴天,理固不可和。万一和而彼肆无厌之求,从之则坐敝,不从则生变,势亦不得和。
于谦在全军发通报批评:贵为介胄臣而恇怯如此,何以敌忾法当诛。边关守将这才铁心主战,再不敢私下议和。
也先这个直肠子草原猛男,被喜宁调教的左脑瓜日渐灵光。
于谦找人弄死喜师父,训练中断的也先懵圈了(谦密令镇将擒宁,戮之),天天看着朱祁镇的伙食标准发愁。
过期皇帝光吃不干,还留着等过年啊,难不成真要给养老送终?
也先真心想和谈,多少给点钱就出货。
于谦真没空搭理,忙着安置众多流民。
瓦剌大军所过之处见人就抢,中原难民没饭吃也会见人就抢。于谦四处倒腾粮食,不断加强各地治安力量。
也先三天两头派人和谈,王直多次请求皇帝迎回太上皇。朱祁钰当时就不乐意了,他已经恋上操控权力的滋味。
代宗:朕本不欲登大位,当时见推,实出卿等。
于谦: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
代宗:从汝,从汝...
朱祁镇能重返大明,靠的不是兄弟间的温暖亲情,而正是让他一无所有的于谦(卒奉上皇以归,谦力也)。
1450年,宣称北狩一年的明英宗终于回家了。他的车驾直接被开往南宫禁地,开始长达七年的囚徒生涯。
一国不容二君,各方势力纷纷打起小算盘,只有于谦是个例外。
朱祁钰砍掉南宫树木,于谦创建团营制度。
朱祁镇衣食供应短缺,于谦赎回俘虏难民。
朱祁钰废掉太子侄儿,于谦收回八处城镇。
新太子七岁离奇早夭,于谦平定湖广叛乱。
...
谦以上皇虽还,国耻未雪。请发兵讨之,以复前仇除边患,帝不许。
谦以片纸行万里外,号令明审,虽勋臣宿将小不中律,即请旨切责。
肩挑大明重担的于少保,家里穷到只有遮风避雨的功效(自奉俭约,所居仅蔽风雨),连贼娃子都绕着走。
明代宗看不下去了,担心别人误以为虐待功臣。他在西华门外盖好别墅,于谦却推辞道:国家多难,臣子何敢自安。
于谦有咳嗽的老毛病,明代宗便亲自砍竹子榨汁。于谦喝完竹汁后喉咙清爽,又来规劝皇帝:勿采真定野菜造干鱼。
于谦就像大明朝的免费义工,却渐渐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
在东宫授课的大臣,本可以多拿份工资,只有于谦每次拒领双薪(兼宫僚者支二俸,诸臣皆辞,谦独辞至再)。
石享为拍马屁,申请给于冕升职加薪。于谦怒斥道:亨不以裨军国,而独荐臣子,于公议得乎?臣决不敢以子滥功。
于谦得罪的同僚越来越多,徐有贞、曹吉祥、张軏等人联合内阁弹劾他,全靠明代宗的无尽信任才安然无事。
那几年间,于谦是大明朝最孤独的人之一。天底下像他这般孤独的还有两个人:朱祁镇、朱祁钰。
那两位心系家事,大批追随者环绕左右。
这一位只顾国事,靠刚硬铁骨独力支撑。
不同的是,于谦挖断权贵者的财路。
相同的是,三人内心皆无处可倾诉。
于谦时常拍桌子喊: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别人却议论他:彼日夜分国忧,不问家产,即彼去,令朝廷何处更得此人?
于谦啊于谦,在你的清白人间梦里,别人都沦为自惭形秽的魑魅魍魉。
1457年,独子夭折的明代宗病危,石享等人连夜抬出明英宗搞复辟。
第二天上朝,大家才明白啥是敢叫日月换新天。于谦和王文直接被打入死牢,准备按谋反罪处理(坐以谋逆,处极刑)。
老王戴着枷锁一个劲地喊冤枉,于谦笑着说:亨等意耳,辩何益?从始至终,没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明英宗:于谦实有功...
徐有贞:不杀于谦,此举为无名。
朱祁镇心里很纠结,拼命寻找于谦不能死的理由。这位犯过大错的温润君子,绝望地发现自己还要再犯一次大错。
明英宗召集大臣开会,想靠集体投票冲淡自己的负罪感。众人抓住拍马屁的绝好机会,一个个将于谦往死里踩。
谦罪当族!
谦所荐举诸文武大臣并应诛!
榜其罪,镂板示天下!
于谦在幽暗的死牢里依旧沉默,他自幼以文天祥的家国大义为己任,贫苦劳碌半生却要死在自己同族的手里。
年去年来白发新,匆匆马上又逢春。
关河底事空留客?岁月无情不贷人。
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
孤怀激烈难消遣,漫把金盘簇五辛。
于谦被押往崇文门外的刑场,牢头在他身上试验新研发的“喷气式”。于谦艰难的扭转脑袋,只能看到城墙根下的黄土。
八年前,他拼死挽救这座皇城。
八年后,他在这座皇城下被杀。
59岁的于谦身首异处,亲人全部发配边疆。抄家队连一对配套的碗筷都没寻见,只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大箱子。
锁眼已经彻底锈死,砸开箱子后没有丁点金银财宝,只有朝廷赏赐的蟒衣、剑器,于谦生前从未舍得穿戴。
陈逵感念于谦忠义冤屈,不忍心让他抛尸街头。老陈将于谦的头和身体缝合在一起,运回杭州老家悄然安葬。
于谦死后,大明朝的精气神好像也散了。
兵部尚书上任不到一年,就搜刮了好几百万家产。明英宗将清单狠狠摔在他脸上:于谦死无余资,汝言抑何多也!
边关烽火狼烟再起,满朝无人敢担此重任。吴瑾随口说道:使于谦在,当不令寇至此...明英宗只有沉默无言。
皇帝对于谦的死由愧疚转变为愤恨,他给离奇病死的弟弟代宗谥号为“戾”,连葬入十三陵的资格都没有。
千古国事,终究大不过帝王家事。
十年后,明宪宗将于冕赦免回京,还亲自为于谦撰写祭文。
诰曰:当国家之多难,保社稷以无虞,惟公道之独恃,为权奸所并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实怜其忠。
因为需要,他可以家破人亡。
因为需要,他可以死后成圣。
呵呵,这就是我们的历史。
于谦来到九泉之下,看见文天祥冲着他微笑招手。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文天祥问道:如果再活一次,你会怎么选?
于谦沉默片刻,用发言人的浑厚嗓音说: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还会像您这般活的刚猛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