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柳宗元,我们都是很熟悉的。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散文的成就很高。能诗会文,在哲学上还有很高的造诣。他在唐顺宗时期,同王叔文等十人参与永贞政治革新运动,失败后被贬谪到永州,十年后又被贬谪到更远的柳州。
这次同柳宗元一起再一次遭到贬谪的有漳汀封连四州刺史,他们都是永贞政治革新运动的成员。其中连州就是今广东的连县,刺史也是我们非常熟悉的大诗人刘禹锡。
柳宗元到达柳州后,想到他们“二王八司马”的悲剧结局,想到受到朝廷的不公正待遇,想到那些宦官权贵的排挤打击,心里愤愤不平。于是登上柳州城楼,发出深深的感慨,并写了一首诗,寄给有着共同遭遇的四州刺史。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大荒,即旷野,这里指边远偏僻的地区。柳宗元和他们所贬谪的地方,都在广东广西福建一带,那里居住着少数民族,语言不通,交通不便,文化不发达,当时属于蛮荒之地。
柳宗元初到柳州,登上城楼,凭高望远,所见都是莽莽苍苍,一望无际的群山连接着群山,荒野连接着荒野,真的是孑然一身,四顾茫然,不知道那四个好朋友的贬谪之地在哪里。
海天愁思,既是指面前天和海相接的无绵无尽的空间,也是指内心的茫然不安,有着如此大的愁绪和伤感。柳宗元初来乍到,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首先感觉到的是这无边的孤独和凄凉。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在诗人的眼里,一切风景都带有感伤的色彩。风是狂风,是乱吹,水波荡漾,水上的荷花也都吹得七零八落。
而雨是急雨,在狂风的裹挟下,斜着冲击着苍老的院墙。那墙上的薜荔,即爬山虎的青藤都仿佛要掉下来。人就像置身于野外,到处都是哗啦啦的风雨声。
诗人好像是那被乱飐的荷花,是那被斜侵的薜荔,他此时感到了巨大的震撼和恐怖。这样一个新的陌生的环境,他将如何来长期面对。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诗人抬起头来望向远方,但山高路远,加上山坡上的密密麻麻的树木的阻隔,前方云遮雾挡,什么也看不清,就更别说四个朋友所在的州府了。
俯视楼下,奔腾的江水就像九曲回肠一样,它在崇山峻岭之间盘旋扭曲,在树林荒野里游移,最后还是伸向那不为人知的远方。
司马迁曾经在《报任少卿书》中说过,他的难受就像“肠一日而九回”,你看这愁绪是何等的纠结难解。柳宗元仰望也好,俯视也好,这无边无际的河山景色,都是堆愁供恨,挥之不去。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庄子在《逍遥游》中有“越人断发文身”的说法。在我国古代及秦汉以来,一直把广东福建一带叫做百越,即现在的岭南地区,过去那里的少数民族有一种纹身的习惯。
诗人说我们五个人一起来到了这么个“断发文身”的蛮荒之地,但是我们又不是住在一起,而是被崇山峻岭所阻隔。这样不但人不能相见,而且书信都被阻滞在一方,互相之间已经无法取得联系。
这里的“滞”字,首先是指地理上的阻隔,那里群山万壑,交通不便。其次他们还是“二王八司马”那种特殊的人,不能私自串通发牢骚,不然还要罪加一等。
江流曲似九回肠,柳宗元这首诗寄情于景,所写的山水景物都带上了作者的主观色彩,披上了一层恼人的愁丝怨缕。同时通过对这种异乡风物的描写,表达了命途多舛、人生艰难和朋友之间不得相见的痛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