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
上面这段话,是与苏青同被称为“海上双壁”的张爱玲说的。
。张爱玲7岁开始写小说,12岁开始公开发表作品。《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茉莉香片》《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等知名小说皆出自她笔下。在民国时年,绝对的顶流作家。能让风头无两的张爱玲自认比肩,咖位等同的女人必然不是凡俗。
而苏青,确是与众不同的。即便是在那个有林徽因、陆小曼、阮玲玉们群芳争艳的缤纷时代,苏青的魅力依然不遑多让。
苏青原名冯和仪,取自“鸾凤和鸣,有凤来仪”。她本也是富庶人家的小姐,生于宁波鄞县一个书香之家。但大约中学时期,开始家道中落。后来因学费问题苏青差点不能继续上学,但此时她的校友李钦后上门提亲。原来苏青和李钦后曾在学校同台出演《孔雀东南飞》,二人因此相识并开始朦胧的恋爱。李家亦是大户人家,可以解决苏青及她弟弟的学费,二人又已相互倾心,婚姻即成。
然而就是这个要求夫家也反悔了,但苏青竟未太过在意——虽然她是当年同地区唯一一个考取中央大学外文系的。多说一句,李钦后也是名学霸,考进了上海大学法律系。
婚后,本打算放弃学业安心做李太太的苏青,竟发现丈夫与其他女人私通!且还不是什么名媛闺秀,是一个姓方花名浅梅的交际花,估计多是个欢场女子,苏青此时像那个时代的大多女性一样选择了沉默,但却就此坚持提出继续到中央大学读书。然而第二年,李钦后要去上海发展,苏青本想如此就可以让丈夫离开情妇,便休学同行。
可是南下抵沪之后,李钦后日益暴露出纯粹是个典型的少爷,在家颐指气使,两人的夫妻关系越来越差。
为此苏青开始拾笔写作,既为了补贴家用更是消解郁结。当时她刚刚生下一个女儿,因此愈发受到夫家冷遇。苏青即以此为题,写下了处女作《产女》。
《产女》发表于当时上海最畅销的杂志《论语》,主编陶亢德将文题改为《生男与育女》,支付了5元稿酬。
苏青受到激励,又写了《我的女友们》。文中讲道:“女子是不够朋友的。无论两个女人好到怎样程度,要是其中有一个结婚的话,‘友谊’就进了坟墓”。感觉就是当年的小时代啊!
如此文字,在1935年来看,堪称异类,不过却说出了旁人不敢说的话,一时风靡。
然而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吊诡,苏青在《产女》中写:“一女二女尚可勉强,三女四女就够讨厌,倘若数是‘四’以上,则为母者苦矣。”结果一语成谶,之后苏青竟真的又连生三女(夭折一人)。而这,也加速了她婚姻的最终破裂。
终于,结婚10年的苏青无法忍受丈夫的风流无度(甚至和邻居太太有奸情),后来李钦后竟发展到经常整宿不归,苏青问起时,竟直接回答“到方小姐那里去了。”渣男如此当面折辱,岂可一忍再忍,苏青惟有离婚了事。不过据其友人姜贵后来述说,苏青离婚背后是陈公博怂恿的。陈公博为什么要拆散人家夫妻呢?
说起来,陈公博与苏青,还有一段绯闻闹得风雨一时。1942年末,婚姻正经历动荡的苏青,在《古今》杂志发表了散文《论离婚》,笔触尖锐,见解深刻,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准确直击时代痛点。此文本来带有吐槽意味,结果不光引起了女性们的集体共情,更意外地得到了时任伪上海市长陈公博的赏识。
陈公博此后对苏青十分抬举,力邀她出任秘书。还着力安排苏青进入名流圈子。
而苏青也在文章《<古今>的印象》中这样描写陈公博:“在辣斐德路某照相馆中,他的16寸放大半身照片在紫红绸堆上面静静地叹息着。他的鼻子很大,面容很庄严,使我见了起敬畏之心,而缺乏亲切之感。”
然而男性的鼻子在传统习惯中,即代指男性生殖器,夸赞一个男人的鼻子,几乎等同于赞这个男人的性器官和性能力。然而苏青是否真有此隐喻之意外人不得而知,但一时人言啧啧,物议沸腾则势不可免。
独身后的苏青,事业风生水起,并开始连载发表自己的代表作——《结婚十年》。在这部自传体小说里苏青有言:“我需要一个青年,漂亮的,多情的男人,夜夜偎着我并头睡在床上,不必多谈,彼此都能心心相印,灵魂与灵魂,肉体与肉体,永远融合,拥抱在一起。”
1944年,《结婚十年》发行了单行本,半年内再版9次,1947年复又4次,1948年竟达18次之多。
不过书中“婚姻虽然没有意义,但却也能予正经女人相当方便。一对男女再没有情义些,同睡一张床上,总不能相安无事吧”之类的激白之词,实为“婚姻是合法卖淫”之最早版本,这亦为苏青“赢得”了一个“文妓”的名声。
而且对苏青今后影响最大的,是在此期间,她接受上海伪政府市长陈公博之请,担任伪政府公职,后又获陈私下资助,创办了第一个真正由女性主导的杂志《天地》。胡兰成、张爱玲、纪果庵等都在《天地》上发表过作品。
事业的成功,并未让苏青的感情生活获益。
苏青独自带着三个女儿,虽顶着“才女”之名,却难释对现实生活的失望。她也曾交往过一个富商,几乎开始恋爱,但终究怕三个女儿受气,没有继续下去。
1945年,日本战败,上海得以光复。1946年,陈公博作为汉奸被枪决。
苏青作为陈公博曾经力捧的名人,“名声”早已在外,亦被列为汉奸之列。有趣的是,与苏青同被列入文化汉奸名录的,就有张爱玲。二人又一次被“相提并论”了。
苏青当时没受太大苦头,1949年解放后,苏青留在上海,先在芳华剧团做编剧,有几部作品也算叫得响。但1955年,她受“胡风”案的牵连遭受审查,工作被停止,生活保障都出现困难。后来她的“汉奸”老案底又被几次翻出来,文批武斗,样样没少了她。
1975年,苏青从黄浦区文化馆退休,退休金每月43.19元,孤身一人足可度日。
苏青晚年生活却显凄凉,她的小女儿李崇美离婚,带着儿子来投。祖孙三人住到上海外郊,仅10余平方,仅凭苏青一人收入勉强支撑。
1982年12月7日,苏青忽然吐血不止,不治逝世,时年69岁。
苏青的文采在结婚后突现光华,而感情则却在结婚后逐渐黯淡。额外提一句,她的前夫,苦了她前半生、耽误了她后半生的李钦后,解放后在法院工作,因贪污被枪毙。
苏青的一生有精彩、亦有辉煌,也有失意、更有伤怀。
她最大的优点是真实,没有彼时文坛矫揉、激进作风的半点影子。
。苏青,于纷扰世俗中,一身的凡间气,真性情。
她说过的一句话,最能代表她如此洒落的性格: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本文参考的资料有——
《我与苏青》姜贵;
《落水文人》沈纵;
《温州名人录》郭广曲编撰。
作者笔名:文山樵人
微信号:MILAN6bare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