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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清朝时的一个文盲 为何全世界都在寻找...

(说历史的女人——第1205期)

如果一个人失踪了,与他有关系的人自然要寻找;但全世界都在寻找他,这种情况绝对罕见。今天讲述一个人,他只是清朝时的一个文盲,其在失踪后,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究竟为何?找到没有?

最先发起这个寻人启事的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2007年春,哥伦比亚大学发出的这则信息被中国媒体,包括中国中央电视台以及《南方周末》等都争相转载。几乎一夜之间,全世界都在寻找他。而此时与这个中国人1857年的出生时间,已经相差150年了,为何150年后哥伦比亚大学还在寻找他?他究竟是谁?

他叫丁龙,广东人,出生于清朝咸丰年间(1857年)。他自幼家贫,没有上过学,是个文盲,在18岁时被卖到了美国,当了一名地位卑贱的华工。那时候,大清处在内忧外患之下,风雨飘摇之中,中国人的地位极其低下,华人在美国也备受歧视,华工被叫做“猪仔”。他来自中国广东,所以就被叫做“广东猪仔”。但是他后来遇到了一个贵人,使他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那时的美国在大规模修筑铁路,刚到美国的丁龙就是一名修铁路的华工,经常干着很苦的体力活,待遇很差,还经常受外国人的欺侮。不过丁龙还是很幸运的,他后来被一个叫贺拉斯·沃尔普·卡朋蒂埃的美国人看中,当了他的仆人。

卡朋蒂埃生于纽约唐人街所在的下城运河街附近,他是一个皮匠的儿子,自幼好学上进,毕业于美国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之后,他去了西部的加利福尼亚州闯荡。

此时正是美国“淘金热”最盛的时期,但卡朋蒂埃没去淘金,却在一片处女地上建造了一座城市并命名为“奥克兰”。他自任市长,相继建造了学校、码头、船坞等。后来,他把土地交给了中太平洋铁路公司,他拥有该公司的大量股票;他还是加州电报公司总裁,因为他曾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国民自卫队服务,他被称为“将军”。

在加州,修建贯穿全美的铁路大干线时,卡朋蒂埃接触了大量的华工。他在自己的企业和家中雇佣了一批华工。丁龙就是他所雇佣的华工之一。

像卡朋蒂埃这样的大佬级人物,当然也是很傲慢的,脾气尤其暴躁。一次,他酒醉后大发雷霆,把所有的仆人都打跑了,还对丁龙大骂一顿,并且当场把他轰出家门。

酒醒后,卡朋蒂埃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对自己的愚蠢行为非常后悔。不久,他家又发生了火灾,这位大佬显得非常落魄——他是独身,没有家人陪伴。正在他忧心忡忡之时,丁龙来了,他向卡朋蒂埃说要继续留下来为他服务。

卡朋蒂埃感到惊奇,当他处在如此困境之下竟然有人主动前来帮他,而且还是曾被他赶走的人!他十分感激,然后问丁龙为何这么做?丁龙说:“你尽管脾气不好,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况且,圣人孔子告诉我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能因为你发脾气就离开你,也不能因为你处在困境中就背弃你,我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卡朋蒂埃很感动。他说:“你还是一个读书人啊,我为此感到高兴!”

丁龙说,“我不是读书人,我不识字,是个文盲。圣人之训是父亲传给我的。”

卡朋蒂埃又说,“那你父亲是读书人啊,也很好。”

丁龙说,“我父亲也是文盲,祖父也是。这是祖祖辈辈留下的训诫!”

于是卡朋蒂埃把丁龙留了下来,从此不再骂丁龙,主仆二人相处融洽,甚至让丁龙当了他的管家。

丁龙在美国生活了几十年,终生没有成家。他安静和善,在卡朋蒂埃家服务,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并且和周围邻居相处也很融洽,颇得将军厚爱。

1889年卡朋蒂埃离开加州返回东部,丁龙追随主人一起来到纽约。1890年,丁龙第一次出现在美国的统计报告中,当时是作为卡朋蒂埃曼哈顿住所中的一员,他被称为“华人帮佣”。但是到了1900年,他已经被称为卡朋蒂埃的一个伙伴了,地位有了明显的提高。

后来卡朋蒂埃也来中国做生意,由于丁龙的协助,他在中国的生意也做得很好,获利颇丰。

卡朋蒂埃对丁龙一直很器重很尊重。一次他从中国回来时带着丁龙,他们主仆两个一起定下一个高级包间。这让对中国人有看法的一些美国乘客提出抗议,要求将这个中国人换到仆人们落脚的下等单元。但是卡朋蒂埃将军拒绝了他们的抗议,并告诉其他乘客,他是这个中国人的秘书,而且这位中国人还是一位有名的哲学家。于是那些美国人再不吭声了。此后,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带着极大的敬意看待丁龙。

1901年,将到中年的丁龙向主人提出辞职。此时的卡朋蒂埃已到晚年,他对于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像老朋友看待,非常不舍得他离开。数次挽留无果后,他问丁龙是否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他帮他实现。丁龙一再予以谢绝。但卡朋蒂埃心中过意不去,坚持让他提出一些要求。

丁龙一直未娶,辛辛苦苦数十年,也积攒了一笔钱,按说,此时他应该用这笔钱安享晚年了。或者像其他人一样,重回祖国,衣锦还乡,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回国后当然也可以娶一房媳妇,或者养个儿子,传宗接代。但此时的丁龙却没有这个想法。他向向卡朋蒂埃提出了一个让对方吃惊的请求。

他说他积攒了12000美金。当时的12000美元可不是个小数目,按照美国当时的黄金官价,1美元可兑1.37克黄金;如今1克黄金值360多元人民币,那么他当时的12000美元大约相对于现在的600万元人民币。这对于一个打工仔来说,堪称是一笔巨款了。

丁龙请他的主人出面,将自己一生积攒的这笔血汗钱捐赠给哥伦比亚大学,设立一个研究汉学的机构。

丁龙本人虽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也离开中国数十年了,但他一直没有忘记大洋彼岸的祖国,他对古老的东方文化一直饱含深情。他也有民族自豪感,他想让西方人也了解了解中国文化,为传播中国文化尽一点力。而且这个善良的人相信,文化的交流也会促进东西方的友谊;他相信,理解了中国文化的美国,一定会尊重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古国。所以他设想了一个方案,就是在美国的名校里办一个汉学系。

哥伦比亚大学是卡朋蒂埃的母校,而且此时他也成了母校的校董之一,所以丁龙才向他提了这个要求。卡朋蒂埃听了丁龙的这个建议后,颇为感动,大加赞赏,欣然同意。

一个贫贱的雇佣尚能如此大义,何况我一堂堂富翁?于是卡朋蒂埃也慷慨解囊,自己也出资10万美元,要求哥伦比亚大学建立一个研究中国文化的汉学系,并要求校方以“丁龙汉学讲座”命名。他致信哥伦比亚校长道:“五十多年来,我是从喝威士忌和抽烟草的帐单里一点一点省出钱来的。我以诚悦之心献给您筹建一座中国语言、文学、宗教和法律的系,并请您以‘丁龙汉学讲座教授’为之命名。这个捐赠是无条件的,惟一的条件是不必提及我的名字。但是我要保持今后追加赠款的权力。”

时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塞斯·洛非常犹豫,认为丁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以他的名字命名不合适。但卡朋蒂埃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对丁龙评价极高,他说:“我的仆人丁龙是一个罕见的,表里一致、虑事周全、勇敢仁慈的人;在天性和后天教育上,他是孔夫子的信徒;在行为上,他像一个清教徒;在信仰上,他是一个佛教徒;但在性格上,他则像一个基督徒……可以说,在我有幸遇到的出身寒微但却生性高贵的绅士中,如果有那些善良、从不伤害别人的人,那么他一定是其中之一!”

在卡朋蒂埃和丁龙的努力下,哥伦比亚大学接受了两人的捐款,终于在1902年创立了“丁龙汉学讲座”,并设置“丁龙汉文化教授”的职务,成为全美第一个拥有汉文化研究机构的大学,这便是如今赫赫有名的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学院的前身。

中国著名学者胡适留美期间的导师,欧洲最著名的汉文化研究者夏德成为首位教授。从此哥伦比亚大学成为中国文化在海外的重要基地之一,包括胡适、徐志摩、闻一多、梁实秋、吴文藻、陶行知等在内的许多大师、学者都曾经在这里留下自己深深的烙印。直到今天,它还是美国研究中国文化的顶级学术殿堂。

丁龙这个倡议发生在1901年,就是在这一年,清政府被迫签下屈辱的《辛丑条约》。中国人被西方人瞧不起,排华声潮一浪高过一浪,而这个卑微的中国人,以自己不同凡响的举措,成了这个灰色年代中属于中国人的光彩!

当时,内外交困的清政府,听到丁龙倡议建立汉学系和捐赠的消息之后,慈禧太后也大为感动,她也捐赠了包括《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在内的5000余册图书,价值约合7000美元;李鸿章和清朝驻美使臣伍廷芳等人也有捐助。

之后,卡本蒂埃将军为资助建立汉学系,又陆续向哥伦比亚大学捐款,累计达到近50万美元;此外,他又捐助了大量的钱财给华人聚居地加利福尼亚州的加州大学,让他们买书籍,加强对中华文化和思想的研究。

卡朋蒂埃不断回馈母校,设立了各种名目的奖学金,哥伦比亚大学巴纳德女校和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都是受惠者。因为丁龙,卡本蒂埃对中国有着特别的情感,他生前曾多次来广东,并向广州的博济医学堂捐款2.5万美元。博济医学堂成立于1866年,是中国最早设立的西医学府,孙中山先生曾在此学医和从事革命活动。卡朋蒂埃跟丁龙一样,也是终身未婚,1918年去世。

近代中国史学泰斗钱穆先生在《中国史学发微》《略论中国历史人物之一例》中对丁龙的事迹有所记载。

哥伦比亚大学2007年发出的寻人启事中,该校副校长保罗·安德尔曾这样评价丁龙:“Dean Lung(丁龙的英文名字)不是一个学者,不是一个将军,不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他仅仅是众多美国第一代华人移民中的一个,他捐出来的是钱,但更重要的是贡献了他的视野和理想。我们这个机构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在当今这个充满冲突与对抗的世界里,建立一种属于我们自己的理解和对话的方式。所以我们需要重新认识并嘉奖这样一种视野,同时重新认识并嘉奖这样的个人,肯定他的贡献,让世人知道并记住Dean Lung的名字。”

这就是时隔百年以后,哥伦比亚大学又在寻找丁龙的原因。当时,丁龙做为一介平民,对中国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后,并没有张扬自己,而是继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当他的主人1918年去世之后,他就没有下落了,有人说他回到了中国,但是此后的中国人再也没有见过他;有人说他留在了美国,但是美国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丁龙究竟去了哪里?也许这并不重要,也许丁龙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他只是做了一件对得起自己祖国的事情而已,他没有必要夸耀自己;他也没有后代,所以他后来的行迹就成了千古之谜……

丁龙不是一个文化人,但他却成了一个真正的文化使者。

哥伦比亚大学寻找丁龙未果,于是在2009年又成立了孔子学院,继续传播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此时,丁龙不应该被世界忘记!

(文/说历史的女人·花无去)

参考资料:《丁龙与孔子学院》《丁龙:一个出生卑微的华工 创建美国大学里第一个中文系》《略论中国历史人物之一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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