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发掘妇好墓时,对于墓主人的具体身份基本不抱希望。学考古的人大都知道,史前考古和三代考古与汉唐考古并不相同。唐宋时期,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死者由于有墓志随葬,墓主人的生平和事功常常一目了然。甚至南北朝墓葬有时也能有这样的幸运。更早的汉代,虽然墓葬不出墓志,但部分高等级墓葬以印章随葬,认识墓主人仍有较高几率。与妇好墓同期在首都博物馆展出的海昏侯墓便出土了墓主“刘贺”的印章。妇好墓属于商王朝时代,商代既无墓志,也不见印章随葬,发掘者虽然可能通过墓葬形状、规模和随葬品多寡等信息探求墓主的社会地位,但关于其具体身份,求证的概率近乎为零。所以妇好墓被甄别之前,发掘者只以“五号墓”称呼该墓。
要判断墓主的具体身份,年龄和性别是首要的信息。清理“五号墓”时,考古队费尽心机也并未找到墓主遗骸,这就无法通过体质人类学办法判断墓主人的年龄和性别,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确定墓葬的下葬年代,而年代同样是个复杂概念——有绝对年代和相对年代之分。考古学上最常用的相对年代是依据地层关系和发掘品风格特征划分的“考古分期”。学术界将殷墟发现的遗迹和遗物归纳为殷墟一期、二期、三期和四期。
主持“五号墓”发掘的郑振香根据墓内出土的全部随葬品,确信这是一座“殷墟二期”的墓葬。墓葬出土文物中,有190件发现有铭文,其中109件青铜器铸造了铭文“妇好”或“好”。“妇好”或“好”会不会就是墓主?虽然可能性极高,但单凭铭文本身并不能下结论。甲骨文中,提及“妇好”的卜辞很多,都作人名使用。这类卜辞的年代与“殷墟二期”正相对应。甲骨文还提到妇好育有子女,妇好的庙号为“辛”。墓葬中恰好出土了两件端庄大气的青铜鼎,腹部铸有“司母辛”三字,应是子辈献给母亲的器物。甲骨文还提到,“妇好”曾多次带兵出征方国。“五号墓”中出土了一对象征军事权力的青铜钺,每把重达9千克左右,这是佐证墓主人正是“妇好”的另一个细节。
墓主身份的确定,使发掘者郑振香意识到自己开创了历史:确认了有史以来年代最早的一位“有名有姓”的人物。这不仅足以让他激动,从事三代考古的学者都为之激动万分。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商王朝是曾经频繁用兵的社会,战争不仅是男人的事情,无情的杀伐也将女人卷了进来,妇好便是其中一位。殷墟卜辞中关于妇好的记载有近200条,其中多条提到她曾领兵“征夷”“伐土方”“伐羌”。甲骨文中妇好的这些事迹,不仅与墓中出土的青铜大钺相合,甚至与墓内出土兵器的数量也相合。该墓出土武器134件,是目前所知商代墓葬中出土兵器数量最多的。
妇好酷爱美丽。她的墓葬中不仅出土有骨梳,同时出土了4件铜镜以照容颜,499件骨笄以整发髻。另外玉器中还有装饰品426件,包括佩带、随身饰品、服饰坠饰等饰物。随葬品的宝石类器物则有绿晶、玛瑙、绿松石、孔雀石。这些玉器,近20并非妇好的“当世产品”,而是年代更古老的“文物”。有的标本甚至比妇好所处的年代早1000—2000年。因此可知,妇好酷爱古玉,可谓中国目前所知最早的“玉器藏家”。
拂去历史的尘埃,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曾经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妇好,干练、美丽、功勋卓著。经过地下资料的解读,妇好形象栩栩如生,难以被历史遗忘。
妇好下葬之后约200年,商朝成为历史,小屯沦为废墟。妇好寂寞沉睡,终至无人所知。妇好再次被唤醒,是3200年以后的事。她的去世和再度现身,带来许多的为什么,有的可以回答,有的则可能永远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