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是贾宝玉的四大丫鬟之一,曹雪芹将她列在“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首,对于这个人,给的判图是“既非人物,又非山水,不过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而已。”,判词则为“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晴雯最后是因为王善宝家的进献谗言,才使得王夫人下定决心,将其撵出府去的。最后凄惨而死,那么致使她去世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一、晴雯自恃甚高,没有摆正自己的地位。
这一点从晴雯的判词就可以看出,“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晴雯小的时候就被卖给贾家家仆为奴,是奴婢中的奴婢,后来又被当成礼物一样送给贾母。虽然后来在贾宝玉这儿,晴雯受到贾宝玉的喜爱和维护,但实际上贾宝玉是公认的护花使者,对女儿家好是他的天性。可是晴雯本身却没有看清自己只是贾家的一个小小奴婢,自己期望的那种平等,根本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够奢求的。她虽然有才能能够凭借自己讨得上位者的喜爱,可是她却极为不屑,从来不像袭人一般,处处讨好贾家统治阶级。反而因为主子们做的一些事情,而显露出不满。她的这些做法在封建等级制度森严的荣国府,她的这种反叛精神,必将遭到统治阶级残酷的镇压。
二、在当时社会环境下的现实结局。
当时的封建社会,各个等级划分极为森严。那个时候的奴仆,卖身契只要捏在主人家手中,就算被主人害死,也是没有法律倚仗的。晴雯作为一个封建社会下,被卖到封建传统大家族中为奴的奴婢,反而处处张扬自己的个性,力图冲破封建制度的束缚。她的这种说法必然惹得封建势力的反扑,在贾家风雨飘渺的时候,为了维护传统的封建势力,必然会对反抗者进行清除。而晴雯作为其中最显眼的代表,自然会成为第一个被清除的对象。所以在抄检大观园之后,王夫人便将晴雯撵出了府。
三、有宝玉的客观原因。
宝玉是贾家最看重的子孙,受贾家最有势力的统治者的喜爱。可偏偏贾宝玉是反抗封建制度的化身,他不屑走仕途,不屑与人掺杂利益的进行交往,甚至鄙视一些“圣学”。而晴雯作为宝玉的贴身侍女,偏偏又是那样一个性子。觉得自家孩儿什么都好的王夫人,自然不会把宝玉反抗的性格归在他身上,这个时候晴雯就成了她眼里的“罪魁祸首”。为了不让晴雯继续带坏自己的孩儿,自然是要将晴雯驱逐。
晴雯被王夫人撵出府后,不久之后就凄惨死去。贾宝玉在听闻晴雯的死迅后,极为伤心,作《芙蓉女儿诔》祭文以悼。
《芙蓉女儿诔》
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
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通“又)”六载。其先之乡籍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奇。
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娣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
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故樱唇红褪,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顑颔。诼谣謑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既忳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之药。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余痕尚渍。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委金钿于草莽,拾翠盒于尘埃。楼空鳷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续五丝之缕?
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露阶晚砌,穿帘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萎。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芳枉待。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褶断冰丝,金斗御香未熨。
昨承严命,既趋车而远陟芳园;今犯慈威,复拄杖而近抛孤柩。及闻蕙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
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
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箝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在卿之尘缘虽浅,而玉之鄙意尤深。因蓄惓惓之思,不禁谆谆之问。
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小婢之言,似涉无稽;据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乎其位?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望伞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傍耶?驱丰隆以为庇从兮,望舒月以临耶?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以征耶?闻馥郁而薆然兮,纫蘅杜以为纕耶?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珰耶?借葳蕤而成坛畤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文瓠瓟以为觯斝兮,漉醽醁以浮桂醑耶?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予于尘埃耶?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余中心为之慨然兮,徒噭噭而何为耶?卿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又奚化耶?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来兮止兮,卿其来耶?
若夫鸿蒙而居,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搴烟萝而为步障,列苍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敔。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匪簠匪莒。发轫乎霞城,还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通,复氤氲而倏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尘霾敛兮星高,溪山丽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歔怅望,泣涕彷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篔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