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10月的德国旅游胜地巴登巴登(Baden-Baden),发生了一件未来将改变日本历史的事。当时日本政府派了永田铁山少佐(驻俄国武馆,陆大23期)、小畑敏四郎少佐(驻瑞士武官,陆大23期)、冈村宁次少佐(陆大25期)、东条英机少佐(陆大27期)去欧洲调查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三人全是陆士16期毕业的,就东条是17期的,调查完了就跑巴登巴登泡温泉去了。
看完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几位当时三十六七岁、自命在未来10年到15年内要掌握日本陆军的野心家们,感受相当深。一次大战和任何战争都不同,坦克、飞机、毒气都被使用,没有了前方和后方,没有了军人和平民,剩下来的就是一个词:杀戮。
日本没有参加一次大战的主战场作战,但是将来呢?日本应该怎么办?这四人中除永田铁山外全有留德经验,他们的结论是:只有照德国元帅鲁登道夫的《总体战》的思想去做,才能取得胜利。
因此就有了“巴登巴登密约”。根据《冈村宁次日志》,“密约”主要内容是:实行“军主政从”,国家的政治、经济、产业、文化、社会等一切都应该转为战时体制。要做到“军主政从”,就必须打倒那时在日本陆军中占统治地位的从山县有朋经桂太郎一直到上原勇作这一批长州派阀,改革陆军体系。
这个“巴登巴登密约”是现代日本军国主义的真正宣言书。请注意一下,《冈村宁次日志》里没有提到天皇,这就是他们这些后来被称为“统制派”的人,和“皇道派”的区别。目的虽然都一样,但“皇道派”是要通过“天皇亲政”来达成,“统制派”就是自己来干了。
就四个少佐,能成什么气候?所以四人回国后又找了土肥原贤二(陆大24期,甲级战犯)、河本大作(陆大26期)、板垣征四郎(陆大28期,甲级战犯),结成了一个“二叶会”,定期活动。受其影响,1929年山下奉文(陆大28期,乙级战犯)、铃木贞一(陆大29期,甲级战犯)、武藤章(陆大32期,甲级战犯)等人又结成了一个“一夕会”,石原莞尔(陆大30期)就在这个组织里面。1930年桥本欣五郎(陆大32期,甲级战犯)还组织了一个“樱会”。
再说说这个桥本欣五郎。这是个有名的“陆军叛逆儿”,怎么有这个匪号呢?这位的业余爱好有点与众不同--是搞政变!他居然在一年里接连策划过两次未遂政变:“三月事件”和“十月事件”。前一个是前文提过的1931年3月流产政变,事后什么处罚没有,就宇垣一成大将倒了霉,永远圆不了首相梦。桥本看出甜头来了,过了半年又从关东军那儿弄了钱来要搞政变,这次是要推荒木贞夫作首相,还是北一辉、大川周明这两个文痞做军师。桥本和这两位文痞天天下馆子大吃大喝,把政变经费全在料亭(高级馆子)给吃没了。钱吃没了,两位文痞也就变了心眼,跑去告密去了,结果又没弄成。这次总算是受了点处罚:禁闭25天。那位要问了,阴谋政变就只禁闭25天?嗯,你要知道那关禁闭的地方,还更要昏过去呢:还是料亭。 吃饱喝足了,出来还是做他的中佐。直到1937年12月南京战役,当时是炮兵大佐的桥本欣五郎杀中国人杀红了眼,架起炮来打伤了英国军舰“帕特夫人号”,这才把他解除军职,转入了预备役。以后组织“大日本青年党”,鼓吹法西斯主义,战后被作为甲级战犯判处终身监禁。只不过是一个炮兵大佐,列为甲级战犯表面上的原因是在“大日本青年党”的法西斯言行,但其实理由不是那个,甚至都不是炮打英国军舰,因为炮击中立国军舰的罪行撑死也就是个乙级战犯,而且那事当时就了了,日本向英国做了赔偿。东京审判时根本就没提那事,桥本欣五郎一个小小大佐之所以名列甲级,是由于得罪过俄国人。但是要很遗憾地说,桥本欣五郎在中国大陆贩卖鸦片的罪行没有受到应有的追究。
桥本欣五郎从陆大毕业后是做的驻土耳其武官,因为这段经历,桥本信奉一种在日本都很少有人听说过的东西:凯末儿主义。斯大林对凯末儿主义本来就不感冒,更不要说桥本在土耳其时勾搭上了托洛茨基,一直在做苏俄的情报。关东军的对苏战略,他在里面掺和了一大半,俄国人恨他不比恨辻政信、板垣征四郎恨得少。东京军事法庭上,俄国人的检察官就咬着他不放,这么着,一个退役大佐和现役大将们站到一起当甲级战犯,也挺滑稽。
桥本是个异类还不仅于此,他身为陆大毕业却是“皇道派”,这也是不多的。怎么说呢?如果硬要用“阶级斗争”来分析的话,那么“皇道派”就是属于低层阶级的。到现在都还是这样,越是下层的人,对皇室什么的越关心,总相信天皇是“天纵英才”,事情就坏在几个贪官污吏手里,如果“天皇亲政”,就什么事都解决了。而“统制派”大多就属于“皇道派”所恨之入骨的“贪官污吏”,起码对天皇什么的无所谓,也就是所谓中层阶级。“二二六事件”其实就是低层阶级为了上层阶级(天皇)来打倒中层阶级。
但是“二二六事件”以后,天皇震怒,说“杀了我的肱股之臣”。要血债血还,把为首的下级军官们连同摇鹅毛扇的北一辉一刀全给宰了。觉得好像被天皇给卖了,这下“皇道派”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好“一致对外”了。
对外?那“外”是哪儿?有一个口号叫“满蒙生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