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汪伪特工南京区的成立,戴笠随即调整了军统打击重点,一场暗战在南京颐和路上演。
“擒贼先擒王”,戴笠将暗杀目标直接指向几个特工头目。第一个目标,就是时任南京区区长兼政治警卫总署署长马啸天。接受暗杀任务的是军统特务强一虎。
强一虎是军统南京区暗杀行动队队长,他是陕西西安人,武艺精湛,枪法一流,在军统曾因为立功受过戴笠的亲自表彰。1937年底南京沦陷后,强一虎调入军统南京区,汪伪南京区成立后他顺利打入,并利用帮会中的关系担任下关警察分队长。他一边为军统收集情报,一边担任暗杀工作。曾在城南杀死日军一宪兵和两名汪伪特务。强一虎胆大心细,神出鬼没,尤其与众不同的,便是他口才甚佳。
接受任务之后,强一虎居住到南京状元境一家旅社,重点监视马啸天。然而,马啸天行踪诡秘,处事谨慎,很少落单,而且马本人枪法很准,体格健壮,如果遇到狙击,码不准是谁杀了谁。于是,强一虎决定从马啸天身边的人下手。
军统精心谋局——刺客接近马啸天亲信伺机而动
强一虎看中了马啸天的心腹,南京区警卫大队分队长刘良。但是,用什么方法拉拢刘良呢?这刘良身居要职,钱权都不缺。就在强一虎大伤脑筋之际,他发现了刘良的一个习惯。刘良在南京贡院东街有个相好的舞女,只要有空,刘良每天晚上都要去私会她。摸清了刘良前往舞厅的路线后,强一虎在一个晚上行动了。
那天晚上,月亮昏沉。晚上十点多钟,风流快活后的刘良脚步飘忽地出现在了扫帚巷。还没走出巷口,突然从暗处窜出两人,打得刘良毫无还手之力。关键时刻,强一虎出手救了他。面对强一虎的救命之恩,刘良很感激,硬是拉着他到自己家中,喝了两盅。强一虎故意问谁会下此毒手,最后分析来分析去,刘良突然想起来,马啸天对那舞女也曾经感兴趣过,只是自己先下手罢了。会不会是马啸天下的毒手呢?刘良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强一虎却点到为止,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毫无挑拨之嫌。
自此之后,强一虎和刘良的关系密切起来。强一虎总是在适当的时候把刘良的恶劣情绪引向马啸天。时间长了以后,刘良对马啸天意见越发大了起来。
汪伪放长线钓大鱼——刺客强一虎壮志未酬身先死
强一虎瞅准时机,将剧毒剂氰化钾交给刘良,要他寻机放到马啸天家厨房的味精瓶中。刘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然而,马啸天对他已有所警觉,早已暗中派人监视,发现了他和一名居住在状元境旅店的人来往密切,而此人真实身份是军统特工。马啸天决定放长线钓大鱼。但不久之后,一件爆炸案,让马啸天后怕不已。
强一虎在和刘良的交往过程中,知道位于夫子庙贡院东街的新亚舞厅,其实是汪伪特工最爱去寻欢作乐的场所。于是,强一虎决定在那里收拾他们。1941年4月上旬,他自制了两颗炸弹,于一天晚上趁人不备,在舞厅点燃这两枚炸弹,其中一枚炸弹爆炸,炸死舞客一人,炸伤舞女数人,另一枚炸弹因质量原因没有爆炸。
马啸天在第一时间断定,此事就是强一虎所为。于是,当天晚上,南京区行动队就逮捕了强一虎,并将其直接押至宁海路看守所。汪伪特务恐武功高强的强一虎逃脱,用钢锤击断了他的一条腿。而刘良也在强一虎被抓的同一时间被扣押。让刘良难过的,不是自己被军统特务强一虎利用,而是在新亚舞厅爆炸案受伤的舞女中,有一位就是自己的老相好。经过汪精卫签署命令,强一虎被执行枪决,而刘良被判无期徒刑。
然而,让汪伪汉奸们没料到的是,随着日本的投降,这处让他们作威作福之地,又成为自身的牢笼。
汉奸作茧自缚——昔日作威作福之地,成为今日牢笼
1945年10月,汪伪的汉奸们陆续被送到宁海路25号。作为汪伪特工南京区的看守所,在日本人投降之后,又被作为关押汉奸之地。开始时,这里管理严格,汉奸们被整天锁在房间里。管理人员原来要解下汉奸们的裤带,但汉奸们坚决表示不会上吊,他们也就罢了。因为根据观察,确实没有汉奸有想自杀的迹象。
过了没几天,白天监房的门不再上锁了,汉奸们可以自由出入,彼此见了面,都会点头致意。
宁海路25号的隔壁是原汪伪实业部工业司司长王家骏的房子,从他那里可以看到被囚禁的汉奸们的一举一动。他家的窗台,就成了汉奸们和家属见面、联系的地方。汉奸在囚室打手势,告诉家属需要什么、想吃什么。监牢里每个汉奸的家属轮流送饭,汉奸们一直吃得不错。
不久,陈公博也被关押到这里。让人没想到的是,陈公博竟然特别怕老鼠。宁海路25号自日本人投降后到国民党接收,曾空闲过一段时间,因此老鼠蟑螂横生。当其他汉奸拿着拖鞋围攻老鼠的时候,陈公博总会缩在床上不敢下地。
1945年10月底,负责审判汉奸的法官陆续来到宁海路25号,开始对汉奸进行初审,但也不过走走形式。一次,汪伪实业部次长袁愈佺被提审,到了法官的房间里,发现那位法官竟然坐在椅子上,双脚泡在水里,屋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此次审判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
戴笠曾经两次来到宁海路25号看望陈公博。这使得包括陈公博在内的许多汉奸,都认为自己的前途会有光明,因为军统头子、蒋介石的红人戴笠还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然而,让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戴笠竟然坠机身亡了。
戴笠坠机身亡——汉奸失去保护伞,缪斌第一个被处决
1946年2月,宁海路25号,住进了一位“新人”——缪斌。毫无疑问,缪斌也是一个汉奸。那么,他的罪名是什么,为何姗姗来迟,比别的汉奸要晚半年之久呢?
缪斌是江苏无锡人,汪精卫伪政府成立后,他出任立法院副院长。后来,见战事对日本不利,为了给自己留退路,他一方面仍为日本人卖力,一方面又与重庆方面的国民党要人何应钦、戴笠搭上关系,脚踩两只船,以观事态发展。
1945年2月,美、英、苏三国首脑在雅尔塔举行制定最后对日作战方针的最高会议时,没有邀请蒋介石参加。同年8月,美、英、苏三国发表敦促日本政府立即无条件投降的《波茨坦公告》时,也没有邀请中国。蒋介石对此很担心:三国是不是准备出卖中国的利益对日讲和?他最怕日本与三国进行有条件投降的谈判,把保存汪精卫政府作为日本从中国撤军的条件。
同时,蒋介石担心日本崩溃后势力难以控制,所以试图让日本在保留一定实力的情况下投降,他手下戴笠指挥的军统组织知道日本求和情急,想建奇功,便决定让缪斌放手去干。中国方面提出的与日本单独讲和的条件是:日本从中国全面撤军,解散南京政府和取消满洲国国号,中国即可与日本单独签署和平条约。缪斌深知此事绝非儿戏,因此要求负责和他联系的戴笠提供保证。戴笠向蒋介石请示,蒋介石给戴笠下了一个手令“特派缪斌为代表同日本政府协商和谈”。
3月,缪斌一人只身前往日本,之后,他就一直为所谓的“和平撤兵谈判”在奔波,一直到5月25日,他收到重庆方面“停止关于所谓和平撤兵谈判”的电报,其活动才告终。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非但没有把缪斌抓起来,反而于1946年2月给他颁发了8万元奖金和蒋介石签署的嘉奖令。对此,缪斌十分得意。
但是,问题很快出现了:美国驻日本占领军在接收日本战时内阁档案时,发现了日本内阁讨论缪斌活动的档案。东京审判时,日本方面举出的辩护资料中也有缪斌工作的记录,此事立即引起各方面的关注。蒋介石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带来麻烦,一边对外表示绝无此事,一边立即下令逮捕了缪斌。1946 年2月上旬,缪斌被逮捕。
在缪斌从上海被押来宁海路25号之前,这里已经“入住”了由广州解到的陈璧君、褚民谊,以及陈璧君的亲属,包括一个两岁的小外孙女何冰冰在内,占了那里一座较小的后院;前院宽广,除了安顿由宪兵队移来的陈公博一行之外,还有梅思平、岑德广等旧政府要员,以及由华北解来的王荫泰等人;此外,还有周佛海、罗君强、丁默邨也在这里被关押。
缪斌未到之前,前院3楼完全腾空;看守人员说将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来住。大家都很奇怪,陈公博、周佛海、梅思平、陈璧君都在这里,还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一看,竟是缪斌。
初到时,缪斌的仪态与神情,一点都不像被捕的汉奸,穿得毕挺的西装,礼服呢的大衣,头上是丝绒礼帽,挟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皮包。 据说,里面装的都是他奉令与日本人打交道的证据。
在这里,缪斌很受优待,他不只独占前院的第3层楼,而且一日三餐由何应钦的总部指定一家餐馆供应,四盘四碗一火锅。他一直很乐观,坚信自己一定会在短期内被释放。他相信,《惩治汉奸条例》虽已修正公布,但政府一定会用政治而非手段来解决自己问题的。
缪斌怎么也没有料到,他却是首先由法律来解决的人,因为他的后台戴笠出事了,1946年3月17日,戴笠因飞机失事死于南京江宁的戴山。他失去了强有力的保护者。
一天深夜,缪斌被押解到苏州监狱,4月6日,江苏高等法院审理后,依法判处缪斌死刑。5月21日下午5点50分,缪斌在苏州监狱被枪毙,成为了第一个在抗战胜利后被处决的汉奸。在他之后,曾经关押在宁海路25号的陈公博、梅思平等臭名昭著的汉奸一一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