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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中的女性 上甘岭坑道中的女兵

1954年,作家林杉创作完《上甘岭》剧本后,在剧本最后的页码上注明:卫生员王清珍就是王兰的原型。

如今,王清珍已是一位银丝满头的老人,67岁的她家住在湖北孝感一个干休所。不过,半个世纪前异国那段烽火连天的日子在老人的记忆里清依旧清晰如昨……

为了解除战友的痛苦,17岁的少女用口替异性排尿

1951年初,年仅15岁的卫生员王清珍跟随第三批入朝的志愿军某部官兵大步踏上了友好邻邦朝鲜的领土,“过了桥那边是另一个世界:城市成了一片废墟,四处都是燃烧的房屋和残垣断壁,硝烟弥漫,妻离子散的人们在痛苦中呻吟。当时王清珍暗暗发誓,一定要打败美帝国主义,为朝鲜人民报仇!”

战斗打响后,王清珍每次都要求上前线。枪林弹雨挡不住她,饥寒交迫拦不住她。她说,只要一想到战友们还在浴血奋战,朝鲜人民还在受苦,身上就有股使不完的劲。医疗用品不足,卫生员们就从烈士和敌人的尸体上收集急救包;绷带不够用,就去捡敌人投照明弹的降落伞,把它撕成条做绷带;药棉用完了,就从棉衣里抽出棉絮煮沸后做药棉。

当时,王清珍一个人要负责3个坑道并排躺着的20余个重伤员。她每天除了给伤员清洗、包扎伤口外,还承担起许多特殊任务。一次,医院来了一批伤员。他们过河时,河水结了冰,脚全冻坏了。王清珍和姐妹们就帮伤员把鞋袜脱下来,先用温水泡,然后将他们的脚放在自己的怀里捂,捂热一个再换一个。一位姓李的重伤员全身裹着绷带只露出鼻子和嘴巴,喉部也被灼伤,失去了吃饭的能力,王清珍咬牙将饭、菜嚼烂,口对口地喂了起来……

一天夜里,王清珍正在巡回查护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洞口传来轻缓而又沉重的呻吟声,她加快了脚步来到病床前,借着暗淡的煤油灯光,王清珍看到呻吟的伤员就是当天下午刚从火线上抬下来的一位姓曹的排长,曹排长的脸色很不好,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

“同志,哪地方痛?”“我,我要……”,曹排长欲言又止。王清珍明白了许多:“是不是要解手?大解还是小解?”曹排长低声地回答:“小解。”当王清珍把罐头盒拿来,想帮曹排长脱裤子的时候,他吃力地用手推了推说:“这事就让我自个儿来吧!”王清珍习惯性地转过身来,走到洞口。

“哎哟!”,忽然传来曹排长的一声呻吟,王清珍闻声迅速回头一看,只见曹排长手一软,空罐头盒“叮当”掉到地上。她急步赶到床前,心痛地说:“同志,我们死都不在乎,还在乎这点事干什么?还是我帮你吧!”话语之中,饱含着战争年代革命战友发自内心的关切之情。

洞里的伤员也不知什么时候都醒了,纷纷劝导曹排长,“曹排长,你身体伤势太重,还是让她帮忙吧!”“曹排长,你刚来不知道,我们好几个人都是靠她帮忙解大小便。”……在众人的劝说下,曹排长同意地点了点头,可年轻的曹排长不好意思说自己尿不出来,王清珍以为刚才只是他翻身引起伤口疼痛,于是慢慢地替排长解开裤子,小心谨慎地将罐头盒接了上去。

排长再一次使劲,还是没有尿出来,伤口的剧烈疼痛使他禁不住又叫了一声:“哎哟!”王清珍这才明白了排长的情况。原来,排长因腹部中弹,泌尿系统受到重伤,已不能自己控制排便。她一摸排长的小腹,圆鼓鼓的,显然已经胀了很长时间,必须立即导尿,否则,就可能导致尿中毒甚至膀胱胀裂的生命危险。王清珍迅速从值班室里找来了导尿管,涂上润滑油。因膀胱的极度胀疼而无法自制的曹排长也不再推让,咬着牙一声不吭地配合王清珍的救护。让人大失所望的是;导尿管塞进去了,尿液还是排不出来。

情况越来越严重,曹排长喘着粗气,头上的汗珠更多了,面孔也因痛苦开始变形,眼角还流出了泪水。钢铁般的战士被子弹打穿肠肚、被炮弹炸掉胳膊时都很少哼叫,此刻却因不能排尿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见此情景,洞里的其他伤员急得连连叹息,王清珍更是心急如焚、身如刀割,一时想不出任何法子。不知哪位伤员满怀歉意地说:“要是我们哪个能够动一动就好了,用口吸也不能看着曹排长被尿活活地憋死!”

“用口吸”王清珍顿时心里一亮,可马上又迟疑了,自己毕竟还只是个17岁的少女啊!怎能……尽管在血与火的洗礼之中,王清珍已经做出了和平环境里的同龄人不能做出的牺牲,可是,对一个年轻的女卫生员来说,用口替异性排尿却是从来没有做过也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既便是在时时都有死亡发生的战火硝烟中,也不可能把一个17岁少女灵魂深处的羞涩之感完全地洗去,她怎能不迟疑?怎能不犹豫?

然而看到曹排长被胀痛折磨得变形的脸庞,王清珍又怎能看着死神把自己的战友从身边拉走,迟疑仅在一刹那间,她不顾一切地俯下身,含着导尿管,使劲一吸,一口、二口……尿液终于流进了罐头盒里。

人生经历中永不磨灭的一幕,她亲手整理黄继光的遗体

攻打上甘岭的战斗是1952年10月14日开始的。攻打上甘岭的主力部队是我军45师的134团和135团。黄继光当时是135团二营六连的通信员。上甘岭战役打响后,他被抽到营部当通信员。六连的战斗任务是依次收复六号、五号、四号和零号阵地。拿下了前面的三个阵地后,六连的90多人只剩下10来个人了。

正在这时,黄继光、吴三羊和肖登良冲了上去。他们三个人交替掩护爆破,很快炸掉了三个小地堡,只剩下最后一个大地堡了。这时,吴三羊牺牲了,肖登良也重伤后奄奄一息。指导员在敌照明弹的光亮上看见只剩黄继光一个人带着伤在运动时,连忙爬过来用机枪掩护黄继光

黄继光拖着受伤的腿,慢慢爬到地堡前,然后奋力投出一颗手雷。不料这个大地堡很坚固,手雷爆炸后只炸塌了地堡的小小一角。敌人的机枪依然疯狂喷吐着火舌。这时,黄继光的身体向机枪射孔果断移动,用身体堵住了那条炽烈的火舌……

当时,敌我处于激烈的争夺阶段,双方进行着拉锯战,即使我方恢复了一些表面阵地,若在20分钟内筑不好工事敌人还会反扑过来。在这样的战斗态势下,运送前方烈士遗体十分困难,黄继光牺牲三四天后,瞅住战斗中间的间歇机会,收容所的3个女卫生员王清珍、官义芝、何成君和不知名的男战士,一起把黄继光的遗体抬到收容所的坑道旁边的几颗小松树林子里来。

黄继光烈士遗体看上去像是从冷库里搬出来似的,两手仍高举着,保持趴在地堡上姿势;左肩挎着挎包,右肩挎着弹孔斑斑的水壶和手电筒;胸腔已被子弹打烂,弹孔似蜂窝般,肉被带了出来,形成一个很大的血洞;由于血干的时间过长,加上天气寒冷,血衣紧紧粘在身上无法脱掉。于是,卫生员们先将烈士脸上的血迹洗干净,再用温水把血衣浸软,使衣服离开皮肤,王清珍再用剪刀一块块剪下来。一位战地军事记者听说是黄继光的遗体,便让卫生员王清珍、官义芝、何成君、张向珍把遗体扶起来拍照。后来,这位记者在上甘岭战役中也牺牲了。

在给黄继光遗体穿新军服时,他那高高举起的双臂僵硬得怎么整也整不下来,怎么办?4个女卫生员和3个男同志一合计,便用铁丝吊着四五个小汽油桶烧水,用烫热的毛巾敷到第3天,整个遗体都软和了,四肢也能扭动了,他们才给黄继光穿上崭新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服,然后安葬好烈士的遗体。

那些天,王清珍和战友们一样都被黄继光的英雄精神所深深鼓舞,她决心做一个英雄那样的人!坑道的生活异常艰难,不仅缺水缺药,而且空气混浊。为了给伤员们解闷,王清珍唱起了陕北民歌?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一曲唱完了,伤员们把头伸过来:"好妹妹,再唱一曲吧!"王清珍大大方方地说声"好咧",又唱起了"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甜甜的歌声载着伤员们的心飞向朝思暮想的祖国。

王清珍的出色表现,受到志愿军官兵的广泛赞扬。她荣立了二等功,被授予二级战士荣誉勋章,并在国旗前照了像。1958年,王清珍出席了全国青年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时任团中央书记的胡耀邦握着她的手说:“听说你就是《上甘岭》中的王兰,好哇!在战场上是英雄,回到地方当劳模。这正是我们党需要的接班人。”

战后生活

1958年,当王清珍第一次在北京老家看到电影《上甘岭》时,深深地被王兰感动了,仿佛又回到了狼烟四起的朝鲜战场。她下决心要找到扮演王兰的刘玉茹。然而她并不知道,刘玉茹此时也在为寻找她而费尽周折。两年前,刚从东北鲁迅文艺学院毕业的刘玉茹在拍《上甘岭》时,就为王清珍的事迹流过眼泪,她也一直在寻找着这位赋予她创作激情的英雄。然而好事多磨,几十年过去了,两人却始终不能如愿。

1996年6月的一天,王清珍家里的电话响了。刘玉茹终于在地方电视台的帮助下,拨通了王清珍的电话。两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第一次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追昔抚今,不禁老泪纵横。是王兰这个名字,把两颗素不相识的心紧紧地连结在一起,也正是这个名字,让无数在朝鲜战场上默默奉献的女卫生员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代代相传。

1982,王清珍在15军卫生处副处长的岗位上退休。得知志愿军特等功臣赵毛臣的老伴中风后卧床不起,王清珍上门精心治疗近2个月,终于妙手回春,使其生活起居都能自理;军需处一位老干部患脑梗塞,话不能说,饭不能咽,经王清珍1个多月治疗,病情得到根本好转。多年来,她经常为地方特困病号、残疾患儿出门义诊,主动将一个老志愿军战士的情和爱送进了许多家庭。

1992年以来,她同另外2名上甘岭英雄,深入到孝感的学校、工厂、农村,作了百余场报告,听众达数十万人。她还被孝感市区内的10余所学校聘为校外辅导员,用亲身经历教育新一代,什么是“上甘岭"精神。

王清珍对记者说:“上甘岭,无比残酷的大搏斗,造就了无比顽强的风流人物,不仅涌现了许多像黄继光、邱少云、孙占元、胡修道、牛保才、陈治国这样顶天立地的战斗英雄,而且也出现了许多默默奉献,同样惊天动地的模范医务工作者。在这些医务人员中,有男同志有女同志,有原来搞医务工作的同志,也有过去没有搞过医务工作而投入战场救护的同志。她(他)们在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有的同志冒着猛烈的炮火,从战场抢救下来一个又一个负伤的战友;有的同志克服意想不到的困难,在坑道里一人护理几十个伤员;有的同志为了解决伤员的干渴,下山抢水而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

“王兰”的形象,不是创作者凭空臆想出来的,而是从真实生活中提炼、升华出来的,真实地反映了生活,又艺术地反映了生活。应该说,王兰的形象,是对所有参加上甘岭战役的医务工作者的艺术概括。在抗美援朝战场,在上甘岭阵地,有许多同我一样的女卫生员,她们做得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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