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西方学者杜丁里斯的说法:“荷兰人屡次要求与这个临近种族(台湾百姓)和睦相处,并为他防卫一切敌人而使他能安乐的生活。”
表面看来,这句话有一部分不是胡扯,荷兰人统治台湾,确实有很多“和谐”的时候,对高山族的部落,很贯彻西方人今天还说的“民族自决原则”。尊重各高山族部落的长老选举,给予部落自治权,还亲切关怀各部落长老的生产生活,经常亲切的嘘寒问暖,每年到赠送各种慰问品。还很关心台湾儿童的生活状况,尤其是教育问题,很懂“再穷不能穷教育。”首创性的在台湾各地设立学校,等到郑成功收复台湾时,整个台湾岛上的荷兰学校竟有五十多座。而且在台湾岛上普遍推行“义务教育”,家家户户的台湾小孩,不但上学免费,学习好的孩子,政府还赠送衣服等礼品奖励。更狠抓治安工作,什么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海盗,倭寇,谁来了就揍谁,很仗义。医疗工作也搞的好,各地广建医院,还派医生深入到田间地头甚至深山老林,为看病不方便的百姓排忧解难,施药诊治。类似的记录,不但广泛现于欧洲的各类史料。甚至在今天港澳台的各类资料中也有记录。
但如果透过表面看真相,也就不难发现,所谓“和睦相处”“防卫敌人”“快乐生活”,全是胡扯。
最直接的证据,便是荷兰人对台湾岛原住民的血腥杀戮。
在经过了早期的苦心经营后,从崇祯二年(1629年)起,荷兰人便撕破了脸面,开始了对台湾岛上各原住民部落的武力征服:这年荷兰人入侵麻豆社,反而遭到麻豆社的痛打,死伤五十多人。事发后荷兰人很恼火,但麻豆社是个大社,以荷兰人当时在台的兵力很难一下征服,荷兰人于是“杀鸡给猴看”,没去找麻豆社算账,反而大举进攻和麻豆社相邻的家遛弯,将这个相对弱小的部落的房子全部烧毁。在欺软怕硬的荷兰人眼里,麻豆社也好,家遛弯也罢,都是“土番”,杀谁都一样。
随着荷兰人殖民扩张的加剧,在台湾岛的荷兰兵人数,也直线上涨。到了到了明朝崇祯九年(1635年),荷兰人在台湾的兵力增加到了四百七十五人,人多了,荷兰人也胆大了,之后,就是长达八年的对台湾岛高山族同胞的血腥征服。先是当年被荷兰人“杀鸡儆猴”的麻豆社,被荷兰人强行烧掉了所有的房屋,大肆杀戮,外加荷兰人带来了当时欧洲流行的天花病,导致当地瘟疫横行,三千多麻豆社居民,仅死于瘟疫的就有三百多人,这还是来自荷兰人的统计,显然是缩了水的。在荷兰人的重压之下,麻豆社被迫同荷兰人签订契约,宣誓效忠。
比起另一个高山族部落----小琉球岛的遭遇,麻豆社的同胞还算是幸福的。崇祯十年春(1636年),荷兰人对小琉球群岛发动了大规模进攻,为了继续“杀鸡给猴看”,他们居然在当地搞起了种族屠杀。1200名小琉球群岛居民,死于战火和屠杀的有四百多人,另有一百多青壮年被荷兰人选拔出来,分批卖到东南亚做奴隶。部落的所有女人,则分配给士兵做“礼物”。整个小琉球岛几乎灭族。此举之酷烈,甚至惊动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总部。巴达维亚东印度公司十七人董事会经过投票发表声名,认定这种做法“不是很妥当”。
当然,所谓“不是很妥当”,也就是随便说说,“不妥当”的事,该做还是做。比如荷兰人之所以对一些部落并不赶尽杀绝,而是和他们签订契约,建立统治,其中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方便可以强征他们的兵马,再去征服别的部落,既省力气,还能挑动各部落间的仇恨,可谓一举多得。从崇祯九年(1635年)到崇祯十七年(1644年),荷兰人用烧毁部落粮食房屋,强迫签订契约等方法,陆续征服了台南各主要高山族部落。在荷兰人的《热兰遮城日志》里,只要涉及到高山族部落,满篇都是“不妥当”的事,比如在记录荷兰人对虎尾龚社的征服时,荷兰人用细致的笔墨,描绘了他们三次扫荡虎尾龚社村落的全过程,每次都是很缺德的在秋收之后动手,将该村落过冬的粮食,房屋全部烧毁,从明朝崇祯九年(1635年)至明朝崇祯十五年(1641年)连续干了三回,要的就是让这些村民在入冬时节吃不上饭,也没地方住。荷兰人在《热兰遮日志》里详细的记录了这些躲避杀戮的高山族同胞,在回村后面对惨景,集体失声痛哭的景象,然而很得意洋洋的说“他们终于明白拒绝文明开化的后果。”欧洲殖民主义者的冷血心肠,在字里行间若隐若现。
到明朝崇祯十六年(1642年),荷兰人赶走盘踞基隆的西班牙人,从此独霸整个台湾后,经过八年的征服,这时期荷兰人控制的高山族部落,已经有了219个,61696人,部落多了,管理起来却也麻烦多。为了方便管理,荷兰人又别出心裁,搞出了“地方集会”制度,这是崇祯十七年(1644年)担任台湾总督的卡隆提出来的。主要内容是每年在台湾的重镇赤坎城,举行由各部落头领参加的“地方集会”,分别是三月份举办的北方集会和四月举办的南方集会。会议的主题也只有一个——忽悠!忽悠高山族同胞们做顺民。
为了把忽悠进行到底,每次开会,荷兰人都煞费苦心,届时荷兰驻台湾的所有高级长官都要参加,总督还要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很高规格。更会不辞辛苦,到高山族村落里深入群众,拉着老幼妇孺的手嘘寒问暖。很亲民。另外到会的各部落首领,还将得到由荷兰驻台湾总督亲自颁发的银冠权杖,确认其部落首领地位,很隆重。
这么煞费苦心的会,自然不会只务虚,荷兰人也有务实的,每次会议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催缴税款,宣传纳税光荣,逃税可耻,谁家欠了税的,要一一通报批评,外带恐吓威胁,说点再不交税就把你咋样之类的话。顺便也要显摆一下,会议期间士兵荷枪实弹环列,领导视察的时候威风凛凛的跟在后面,以展示荷兰帝国的强大。最后总结会议中心思想,大体都是荷兰至高无上,效忠荷兰光荣啥的,每年也都不带重样的。
饶是荷兰人煞费苦心如此,可日久天长,该“忽悠大会”的尴尬事始终不断,比如有一次举行的基隆地区的大会,会议还没开,负责传达领导精神的翻译官就让人宰了,语言不通可是麻烦事,可荷兰人真能凑合,领导照常讲话,观众照常听,两边闹了个云山雾罩。更有好几次召开的南方集会,会议开了没一半,就有高山族同胞试图暗杀荷兰长官,虽说最后未遂被逮,但煞费心机的大会也给搅了。最早的时候,台湾总督去开会,还都是穿便装,带两个卫兵在身边,到后来,都要穿厚厚的铁甲,身边站一排卫兵。最让荷兰人尴尬的是,第一届地方集会的时候,到会的部落有二百多家,覆盖高山族人口高达六万,仅仅是十年后的清朝顺治十一年(1654年),荷兰人控制下的高山族部落就锐减到了一百六十家,人口四万人。“锐减”的原因,一是常年的反抗,造成许多地处偏僻的部落逐渐脱离了荷兰人控制,二却是荷兰人对高山族同胞一次次残暴的大屠杀。煞费苦心的“忽悠大会”背后,是荷兰人残暴的殖民统治。
对高山族人,荷兰人“翻脸”比较快,而对台湾岛上屯垦的汉族人,荷兰人“翻脸”的速度却比较慢,毕竟荷兰人欺软怕硬,汉人更不像高山族原住民那样好欺负,荷兰人修筑的赤坎,热兰遮等城池,也都有专门供中国人居住的华人区。经济关系一直密切。
按照荷兰殖民者当时的统计,当时平均每年往返于两岸之间的船只,多达一千多艘,在两岸之间往返的汉族移民,总数也超过万人。在当时的沿海老百姓看来,去台湾垦荒,就跟农民进县城打工一样,分分钟的事情。到了明朝灭亡的崇祯十七年(1644年)后,无休止的战火,更让大量沿海百姓抛家舍业,远奔台湾,在明清之交的清朝顺治五年(1648年),当时荷兰台湾总督欧沃德估算,台湾垦荒汉人的总数已经超过了两万,两岸汉族百姓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在这时期开始成形。
大量沿海汉民的进入,对台湾岛的经济结构,带来了深远的影响。早在明朝崇祯六年(1633年)的时候,内地来台的垦荒汉人,就把甘蔗带到了台湾,这个后来成为台湾支柱产业的农作物,从此开始在宝岛生根。更重要的影响就是牛耕的推广,到了明朝崇祯十三年(1640年)的时候,整个台湾岛的耕牛总数已经超过了一千头,大部分都是垦荒百姓用船从内地运来。晚明时期的台湾农业,以水稻和蔗糖为主,辅以烟草,大麻,生姜,棉花等经济作物。耕地的总田亩数也滚雪球般上升,到了郑成功收复台湾前夜的1660年,台湾的耕地总量,已经超过了一万三千公顷。昔日的蛮荒不毛之地,而今已是良田万倾,欣欣向荣的世界。